“呀，倒也是个苦命的孩子……”
大婶哀叹一声，也没特别怀疑李南石的说辞，讲起了她印象中的吴老二。
主要这些人尽皆知的事情，说出来也不打紧。更何况在她看来，吴老二也早就搬走了。
而且吴老二一个人在京城住着个大宅院，家底还算富裕，如今他的远房侄子来京城投奔，似乎也是合情合理。
她印象里的吴老二钟爱蹭饭，与街坊邻居关系都还不错，倒也时常开得起玩笑。
没什么坏毛病，就是从小听多了什么奇闻轶事，诸如山林鬼怪什么的，导致他很信这一套。
偏偏胆子还有点小，据说夜里但凡遇到点风声，自己都能把自己吓一跳。
本来家里是有个丫鬟伺候起居的，但被吴老二隔三差五吓一跳，在某个夜里提桶跑路了。
吴老二还以为家里丫鬟是被什么野鬼抓走了，还请了山野道士给自己宅子镇邪。
自那以后，他就一直是独自居住了。
不过因为年少时读过书，肚子里还有些学问，和养安堂的老先生庄安关系不错。
“您最近见过庄先生么？”李南石忽然问。
“前两天还见着呢。”那大婶笑道，“不过这两天养安堂没见开门呀，那三个小家伙也没见着。”
李南石皱了皱眉头，心中忽感一凉。
简单聊了两句，大婶也没打算久留，便提着篮子要离开：
“行了，我还有事先走了，小哥回见啊。”
“那多谢姐姐。”
李南石忽地轻轻抬手，冲她挥了挥。
然后甩出一道无形剑气，无声缠绕于妇女的身上。
“哟呵，你这小哥可真会说话。”
大婶也学着他的样子，乐呵呵地挥了挥手。
目送着大婶的离去，李南石瞧着紧闭的门扉，陷入沉思。
感觉，事态朝着他所不希望的地方发展了啊……
李南石摇了摇头，便开始琢磨自己要不要翻进去，去吴老二的院中一探究竟？
毕竟盛京城如今下令封城，吴老二没有在这个时候搬家的理由。
如此说来，他更不可能有家不回，留宿在外……
当然他在京城有两套房子那另说。
但，私闯民宅，李南石觉得值得一试。
由于养安堂是位于西城角落位置，这条街巷的人并不算很多，显得静悄悄的同时，也给了李南石翻入墙中的机会。
不假思索，李南石一个纵身跃入宅院之中。
民户的院子算不得多大，毕竟住在这里的，也绝非什么大富大贵之人。
李南石瞧见屋舍的房门紧闭，便静静走至主屋前，尝试着推开房门。
门没锁，他很轻松地就推开了。
只是门才打开不足一尺，屋舍之中一股腐臭味便扑面而来。
他皱了皱眉，将房门彻底打开。
但映入眼帘的，只是一具吊于悬梁的死尸。
他似乎是死了有段时间了，腐臭的味道弥漫于整个内室之中，苍蝇的嗡嗡声回绕于李南石的耳边，它们似是已经将这间主屋看作自己的乐园。
脚下一张长凳倒地，表明着他是自缢。
明媚的阳光从门外照进，也无法点亮整个昏暗的房间。
李南石只能依稀从那死尸尚未腐烂的面部，看清他的样貌。
一个身材瘦削的中年人。
应当就是吴老二了。
他的这个结局，李南石也大致猜到了。
他甚至能猜出吴老二因何自缢。
但这仍需要证实。
周遭并没有什么让人不适的感觉，亦或者说，在整个盛京城都让人不适的当下，这屋中不会再有更浓厚的煞气存在了。
这也表明着，也许吴老二并没有化为冤魂厉鬼。
如此也好，少了些麻烦。
李南石静静地关上房门。
他轻轻的来，悄悄的去，不带走一片云彩。
毕竟他与吴老二无亲无故的，没必要再给他找处风水好的墓地，好生安葬的必要。
怪麻烦的。
他又翻出了院子，四下仍是无人，便也敲响了对面养安堂的大门。
“来了……”
听到他的敲门声，庄严那稚嫩的嗓音从院中响起。
“李哥哥，你怎么又……”
他话还没说完，李南石便直接将他击昏了过去。
“严儿哥！”庄素素与庄乐就在庄严身后瞧着，见李南石不由分说便下手‘行凶’，惊慌喊道。
李南石叹了一口气，先将庄严身子抱起，以免着地，关上大门后，又一个瞬身，便也将另外两个孩子击昏过去。
让三个孩子平躺在院落之中后，李南石又看向那痴傻的庄安，他的目光仍旧无神，不像是察觉到李南石的样子。
李南石不再去看，手指如剑，便要落到庄严的脖颈。
“阁下为何要对孩子痛下杀手。”
一阵年迈的声音忽地响起。
李南石叹道：
“他们还是不是孩子，你不比我更清楚么？”
话虽如此，他也确实停下了动作，指尖并没有划开脖颈的皮肤。
反而是又转身看向了那痴傻的老人，庄安。
庄安内心的纠结已经表露在了脸上，但他仍是说道：“我不懂阁下这话是什么意思。”
“庄先生，你比我更清楚。他们……已经不是人了。”
李南石想到了庄安是在装疯卖傻，并不意外，“你自欺欺人的这段时间里，不是观察的很清楚么？否则又怎会在我们先前入门时，胡言乱语般地提醒我们。”
庄安沉默了片刻，又道：“他们还只是孩子，容易忘事而已……”
“那你陪着他们继续演戏就好，也许还不会让我发现。”
李南石摇头，“你很清楚的，正因为你接受不了这个事实，不知该如何面对已经‘死去’的孩子们，你才选择了逃避。”
“我……”
“没什么不对的，逃避现实而已。和你要好的吴老二，比你逃避的更加彻底。”李南石点了点头。
“吴老二也……”
“对。他察觉到了三个孩子的诡异，或者说，他察觉到了整个街巷中的诡异。”
“阁下知道他们为何会变成这样么？”
“知道，我们是专门解决这个的。”
李南石解释道，“庄严、庄素素、庄乐，乃至整条街巷里的人，他们现在的模样，被我们称为邪魔。”
“邪魔？”
“对，邪魔这个概念太过宽泛，不太好解释，但可以告诉你的是，他们便是其中之一。”
李南石没再犹豫，手指划开了少年的脖颈。
没有鲜血从中渗出。
向内看去，便如平安村的小五一样，看似饱满的身躯，实则已经是一片空囊。
果然，最不希望发生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这！”
李南石的动作实在太快，他根本来不及阻止。
但他也清楚的看到，李南石从那脖颈处拽出一条黑漆漆的小虫。
随后，庄严的身体便迅速的干瘪了下去，只剩下一张粘连骨架的人皮。
“呕——”
这诡异的一幕，让年迈的老人胃中涌上一股酸水，干呕起来。
“成为邪魔的他们，只能维持几天的记忆。半个月的时间，足以让他们的记忆轮回两次。”
“所以你很明白，这三个孩子，都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循环之中。”
“你不愿意接受这一切，直到你发现了这三个孩子的异样。他们的异状让你害怕，让你恐惧，你不知该如何面对每日仍然喊着‘爷爷’的他们，乃至整条街巷变成‘邪魔’的邻居。”
“你开始觉得是自己疯了，或许还认为自己仍在睡梦中，直到你认清现实，选择了装疯卖傻，以求永远逃避这一切。”
“吴老二也一样，只是他在发现，周遭所有人都变得诡异之后，自幼胆小的他选择了另一种逃避的方式，寻求解脱。”
“庄先生，这不怪你。”
李南石见庄安一脸痛苦的模样，叹气道，“我只是想知道，你是发现了什么，才会让你有了装疯卖傻的想法。”
稍稍缓过来的庄安，平复下胃中的抽搐，缓缓道：
“因为我亲眼见到，他们……变成了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