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远还要再说些什么,吴醉剑却好似等不及一般,纵身一跃,一柄飞剑自手中脱出,青光闪烁,他轻松踏上剑身,于高空回转一番,才跳上正中的丁组擂台之上。
吴醉剑目光瞥向围观的弟子,并没有听到什么叫好喝彩之声,心下略生烦躁,冷哼一声,向林南溪瞥去不善的目光,似是要瞧瞧她能使出什么手段。
却见林南溪规规矩矩地沿着青石阶梯,平静向着擂台正中款款走来。
看起来没有配合吴醉剑卖弄的意思。
这反倒显得他像个杂耍戏子了。
“装什么装……”
吴醉剑嘟囔道,但心底的火气却没来由的升腾起来,那浑身的瘙痒也随之而来,让他更显烦闷。
长剑在手,与手中挽起一个剑花,手上又闪出一个青绿色葫芦,打开塞子,其中尽是满满酒香。
没有人愿意欣赏,吴醉剑也无意再卖弄,仰起头狠狠灌了自己一口酒。
还记得三十年前他刚刚入岛,于藏经殿寻到一本心仪的功法。
那是以酒力驱动的一套功法,还有一套与之相配的剑法。
吴醉剑只觉此套剑法举手投足间,尽是潇洒惬意,宛若林中仙人肆意挥毫,放声高歌,便也将自己的名字改为‘醉剑’。
他也想做那自在逍遥的酒中剑仙。
而今身怀十五川,他觉得那离他越来越近了。
他看着已至眼前的出尘女子,眸光一凌,一手握着酒葫芦,手上的剑也指向了那宛若仙子般的姑娘。
的确生得漂亮。
摆在眼前的事实,他不得不承认。
但这是那些在意美貌的庸俗女子所该留意的,与他毫无关系。
“今天,你就将成为我修行路途,更进一步的垫脚石!”吴醉剑嘴角勾起了浅浅的笑容。
他并没有把眼前的女子当一回事。
就算她跻身川流境,也绝不可能高过自己浸淫三十余年的修为。
不过就是一个享受着无尽资源,堆积出来‘天才’罢了。
站在她那个位置上,就算是一头猪,也能趁着风口浪尖翱翔九霄。
而今吴醉剑厚积薄发,他料定自己是临仙岛中最出众的那一批。
他对自己有着绝对的自信!
于是,他便爆发出自己十五川的灵压,想要先行震慑住对方。
他以为自己境界忽然展露,会迎来围观者的一阵惊呼。
但擂台旁便如先前一般平静。
像是没有人关注自己的实力一般。
是被眼前的女子迷了心智么?
一群用下半身思考的蠢货。
他不知道眼前的女子有没有听到他的宣言,但那女子却是一直沉默着的。
她的手上显出一柄雪白长剑,显然也是个用剑之人。
但吴醉剑不在乎,只听候着丁组的裁判宣告比斗的开始。
他的醉剑擅长借力打力,是四两拨千斤之法,讲究的便是一个防守反击。
无论是面对神通术法,还是面对奇巧武技,皆有着他自己的应对之法。
所以他会好好盯紧眼前女子的动作。
无论她如何出剑,自己都会先腾挪身子,扭转脚步,再以手上长剑借清风之势回弹过去,趁着对方躲闪之际,再近身缠斗。
如此,待她匆匆抵御回弹之力时,自己再将口中烈酒喷以洗面,那烈酒上的灼焰将会整个扑在她娇俏的脸蛋上。
也许他还会用上一张引灵符,来聚集出更多的灵力,让酒气的灼焰烧地更旺盛一些——
要怪,也只能怪那文豪王井,让自己在这一个月吃了太多苦头!
想到此,吴醉剑仿佛已经看到胜利的旗帜。
来吧,你到底会怎么出手呢……
“比斗,开始——”
一声令下,吴醉剑清楚地看到那女子出手了。
软剑,那是一柄软剑!
有些难办,毕竟软剑向来讲究以柔克刚,并不以力量见长,自己这反击之法反倒会受些制约。
但没关系,一切都还会按照自己的计划走下去。
吴醉剑冷笑,却又是再饮上一口烈酒,向前一步,做出佯攻。
但对方显然是经验尚浅,并没有注意到自己没有进攻的欲望,竟反而抢先一步出剑。
那细软的剑身如绫缎游弋,吴醉剑亲眼看到那如雪般素白的长剑上,附着上些许水气。
水剑么,水法倒的确与软剑相配。
那看来,眼前这女子应该是以术法为主了,仅以那柄软剑作为施法的凭依,而非上前与他近身搏杀。
想到此,吴醉剑不由更前一步。
接下来,便是施展身法回击她的术法,再一举向前破敌了。
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果然,那如雪的软剑上,水汽愈发浓重。
那女子缓而出剑了。
吴醉剑清楚见到,她的身前显出一轮似水弯月,向着自己的方向疾驰而来。
他依照自己事先所想,双足移位变换。
“果然毫无经验,出剑都这么慢……”
他冷笑道,手中长剑私有一缕清风,便要迎上那弯弯水月——
然后,就再也没有然后了。
他整个人倒飞了出去。
“什——”
他甚至来不及开口,整个人就昏了过去。
意识迷离之间,他似乎是听到了围观弟子的阵阵惊呼。
“那吴醉剑十五川的修为,怎一剑也敌不过——那我岂不是也?”
“这、这——是谁告诉我她只修行了一年时间?一年就一剑斩破十五川,我还修个屁的仙!”
“我这几十年的修为……是不是喂狗了?”
吴醉剑似乎意识到,自己成为了她的垫脚石。
那个只出一剑的女子,注定将踏上那不属于他所能染指的地位。
后世之人查阅史书时,或许能瞧见吴醉剑的名字。
只不过是拿他作为败者的谈资。
“为什么……凭什么……”
吴醉剑彻底晕了过去。
那裁判见吴醉剑已无力还手,看向林南溪的目光充满了惊愕。
相比于吴醉剑,也许旁观者更能体会到方才那一剑有多么诡异。
它真的不快。
只需腾挪身子,也许便能轻易躲闪开来。
但吴醉剑并没有躲。
她料定吴醉剑也不会躲。
这不是因为吴醉剑对自己修为的自傲。
狮子搏兔亦用全力,一个身经百战的修士不可能通过第一印象,而把自己获胜的希望交给所谓‘幸运’。
哪怕吴坤未曾将女子当一回事,却也时刻紧紧盯防着对方的动作。
但她看出吴醉剑想要做防守反击的态势,反而挥出这颇为缓慢的一剑。
此剑缓若点波涟漪,势如骇浪翻涌。
只此一剑,吴醉剑心中所设想的计划便再无后话。
此剑,名为暗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