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只擦天地行走留下的字迹么？”
李南石从灵戒中掏出自己在临仙岛晾晒的果干，递给自家姐姐一包，自己拿着一包，一边嚼着果干一边问道。
林南溪接过果干，也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其实她本就不太喜欢与陌生人交流。
她是属于那种和熟人可以很聊得来，但一遇到陌生人就自动进入社恐状态的性格。
在李南石还没来到新安镇的时候，南门客栈的大小事务都是她一人拉扯，那时免不得和镇子上下或是外人打些交道。
虽然很累，但多少还能接受。
毕竟要恰饭的嘛。
自四年前李南石来到新安镇之后，南门客栈的一切外交事务，诸如维系邻里乡亲的关系、跑堂、解决客人之间的纠纷，也就都交到了李南石的手上。
她大多时候只需记账，打理客栈内务即可。
因而客栈来往间都是此生一面的陌生人，其实也不需要她太多费心交涉。
与老崔初时那会儿，她也是为了能在朝露试剑之中保持一个良好地印象，说的话才多了些。
但现在看老崔也是一副不怎么靠谱的样子，问话这种费嗓子的活，还是心安理得地交给弟弟就好。
一行三人又走在了冰原与雪原的交界处，身后无风谷的冰碑已渐渐远去，看不真切。
老崔见李南石手上多出了吃食，咽了咽口水，懒得与李南石客气，比恩也抓了一把在手上。
李南石也不嫌弃，对他这番毫无敬畏心的姿态已然见惯。
老崔也嚼起了果干，说话间有些含糊不清，道：
“只有天地行走在这些界碑上留下了字迹。”
“他干嘛要这么做？”
“咱咋知道啊……估计闲得慌？有病没病走两步，走着走着就把整个中州走遍了？”
“你知道这个天地行走，是个什么样的人么？”
“不知道，估计是个闲着没事儿干的……平常人谁特么会在整个中州都写上什么到此一游啊。”
“除了无风谷这块冰碑之外，你还擦过哪些地方？”
“基本上中州能去的地方都有吧，去不了的地方没有。”
“什么是去不了的地方？”
“你问咱，咱也不清楚啊。咱就是个拿钱办事的，哪个地方被涂抹了就去哪个地方。”
“山海楼还给你报酬呢？”
“不然我费这么大劲儿，跑这一趟干嘛？”
老崔一脸看智障的表情看向李南石。
李南石挑了挑眉：
“也对。但是虽然我清楚山海楼可能想要维护一个良好的中州环境，为中州的可持续发展奠基……但为什么要让你来做这些事呢？”
“说白了，就是单纯涂抹乳液这种小事，随便派个家族弟子过来一趟抹一抹不就完事了？”
老崔像是料到李南石会这么问，只是嗤笑了一声：
“他们哪有这功夫啊。”
“什么？”
“人家修士们可都忙的很，谁又会没事儿留意界碑上啥时候突然多出了一行字呢？”
“那——”
“要不是咱也是那个闲着没事儿干的，突然有一天注意到了这行字，估计永远也不会有人看到这个‘天地行走’，留下来的字迹吧。”
老崔又嚼起了一粒果干，似是跟着缓缓叹了一口气，
“你说这鳖孙是不是挺可怜的，在中州到处刷存在感，根本也没人在乎嘛。”
“可怜么……”
李南石并没有下定论。
因为他不清楚是什么原因促使着‘天地行走’，在中州的大小角落里留下这行字迹。
是如老崔所说的一样，只是在偌大的中州寻求存在感么？
还是他有着什么其它的原因。
只不过，不论原因为何，结局也亦如老崔所言一般。
好像根本也没人在乎嘛。
老崔看李南石陷入了思索，转而笑了笑，说道：
“咱那天恰巧看见有人这么没公德心，当时那叫一个气啊——赶紧就上山海楼那儿汇报了汇报，看能不能讨点赏钱花花。”
姐弟俩皆是眉头一挑。
老崔又咧嘴一笑，露出了那口不算整齐的黄牙：
“结果山海楼还真给劲儿，扔给咱一块儿灵石，说抹去一个字迹就能多拿一块儿。”
“然后，咱就这么一直干到现在了。”
他说着，又拍了拍背上的行囊，
“赚的盆满钵满，这么多钱，回家了还能讨个漂亮媳妇儿耍耍，安逸得很！”
林南溪挑了挑眉头：“老崔，你都多大年纪了，还想讨个漂亮媳妇？”
“唉，林姑娘，你是修行中人，不懂咱山沟沟里的门门道道。”
老崔哈哈一笑，
“你以为咱这快七十的岁数是糟蹋人家姑娘了？其实不然嘞，就咱身上背的这些个灵石，放到那山沟沟里，能让一整个村都富贵大半辈子嘞。”
“咱都活不了多少年啦，等咱一死，这些钱不都是人姑娘的？只用陪咱一块儿过个三五年，就能享受一辈子的荣华富贵，多划算！给咱办完葬礼，过段时间再找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弥补空虚，再开个小店赚赚钱，平常买买浊玉首饰啥地，一辈子不是过得舒舒服服的？”
此等离经叛道的话，霎时间让林南溪陷入了深深沉思之中。
而李南石则差点喷出一口老血，嘴中的果干一个没落地喷在了地上：
“卧槽……你倒是看得挺开。”
“都这个岁数了，这辈子也就这点追求了。”
老崔耸了耸肩，并不在意他人的看法。
李南石寻思，就凭老崔这心态，想必在现代社会，也一定能活得很舒服。
随后，他先是瞥了自家姐姐一眼，见她还在思索着有关如此行事的对错之分，连忙轻声说道：
“你都快七十了，又没个养生法子傍身，能办事么？”
李南石对他的个人能力深表疑惑，于是说着，还冲老崔眨了眨眼。
“他奶奶的，少瞧不起人了。就咱这身体素质，回老家了再生俩大胖小子不是问题！”
老崔也小声回答。
“牛的牛的。”
“怎么说，要不让咱给你传授传授经验？”
李南石眉头一挑，却义正言辞道：
“传授经验？你个老小子，把我当什么人了？”
“哟呵。”
“我还需要你来传授经验？实不相瞒，我有一个朋友，姓王，他对此颇有研究，以他渊博的学识，或许能和你交流交流。”
“经典我有一个朋友是吧？在咱山沟里都不兴这套说辞啦。”
“啧，你当我蒙你呢？”
李南石砸吧着嘴，凑到老崔的跟前。
却见他从自己的白衫中，缓缓掏出了一本蓝色封皮的书籍，将那书名悄悄展露在老崔的眼前。
封皮上，赫然印着几个大字：
《金瓶外史》——文豪王井著。
他冲老崔道：
“瞅瞅，里面都是精华！”
老崔眼前一亮：
“哦哦！？”
正当老崔哆嗦着手，要把那本桃色书籍拿在手中，从而打开新世界的大门时——
却见一双纤纤玉手骤然拍在了李南石的手背上。
耳边，是自家姐姐略带危险的质疑：
“李南石！你不是说过，你没有留备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