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领域破去，李南石才发现自己置身于水墨舟的边际。
眼前是那位于深坑之中的船城，远远看去，便能发现其中的修士在期间来往穿行，并未注意到他们这边的动静。
他这才意识到，原来他们从未踏入过水墨舟之中。
“老祖！”
墨离眼睁睁看着本该在领域之中的三人凭空出现，连忙跑去了倒在地上的墨家老祖身边，查探老祖的情况。
但那幼童紧闭着双眼，已然没了声息。
能够与‘道则’相抗衡的一剑，自然也是‘道则’的一剑。
它贯穿了老祖的身躯，却没有斩灭他的肉身。
但他却真正意义上的死亡了。
墨离难以置信。
也根本不愿意相信。
他身前安然躺在地上的老祖，是庇佑他们墨家上万年的开源境修士！
正是因为他的存在，才让墨家能鼎立于中州之上，成为那仅有的四仙家之一。
正是因为他的存在，才让墨家在漫长的岁月中安然无恙的发展至今。
而如今，他却亲眼死在了自己的面前。
墨离无法想象这意味着什么。
因为他不敢去想。
失去了开源境的庇佑，所谓的‘仙家’之名便也已经名存实亡。
哪怕如今不是人类内讧的时机。
但倘若真的踏入了那‘新世界’的大门，中州势力必会重新洗牌，到那时，墨家必然也享受不到如今这超然的地位。
也许有他们贯灵巅峰修士的强撑，不至于让他们墨家沦为低劣。
但曾经的鼎盛，却一定会随着老祖的死亡一同离去。
这就是现实。
墨家老祖显然也很明白这个道理。
他知道自己的死，会让自己的后人无法再受到开源境的庇护。
知道自己的死，会让整个家族在未来的日子里走向衰败。
但他仍然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正如他所说。
孰轻孰重，他自会衡量。
他势必要杀‘先天道体’，这是他本就坚定的目标。
李南石势必会阻止他，因为林南溪是他的底线。
二者的矛盾不可调和。
俨然是你死我亡的局面。
要么是李南石与‘先天道体’一同被他诛杀灭尽，要么是自己死在李南石的剑下。
这对他而言，都是可以接受的结果。
因为对他而言，家族的兴亡是‘轻’，人类的命运是‘重’。
能一剑斩杀开源境的人。
想必一定有着真仙的能力。
也必然证明了有为人类迁徙而拖延时间的资本。
所以他势必要这么做。
这也是一种牺牲。
“墨老鬼……何至于此。”
一个头顶生光，长须长眉的老者，缓缓落于那幼童的身边。
方才领域之中便能听到的怒吼声，便该是此人吼出。
李南石听其言，大致明确了此人的身份。
“山海楼主？”
那无发老人缓缓叹了口气，转身看向了李南石。
这不知历经多少岁月的老人，却是对李南石缓缓作揖道：
“前辈。”
李南石已经无所谓对方的称呼。
也许开源境的修士对自己客气点、忌惮点，对他而言还是好事。
“是我杀了他。”
李南石淡淡说道。
“我知道。”
山海楼主又是一叹，“方才前辈与墨老鬼于领域之中所言，在下都听在耳中。”
“也好，那我也省的解释一番了。”
李南石点了点头，
“不知如何称呼？你来到这水墨舟，又是所为何事？”
“在下纪元。”
楼主又是微微行礼，“正是为前辈而来。”
“详细说说。”
“想必前辈先前也察觉到了，在林姑娘朝露试剑之时，身后一直有人尾随其后，那便是我们山海楼的执事，负责记录林姑娘于朝露试剑中的积分。”
李南石点了点头。
他自然知道身后有人一直尾行，先前破除诛仙阵之后，那人骑着飞鸟来观望了一番，似乎又匆匆离去了。
“前辈先前所留下的剑痕被楼中执事发觉之后，他便匆匆向楼中汇报。我猜那许是开源之威，便前来探查一番，却不曾想竟发现了诛仙阵的痕迹。”
纪元说着，又向身后撇去了审视的目光。
墨离的神情仍然显得呆滞，似乎仍然不愿意接受既定的真相。
“其实在意识到那诛仙阵的剑痕稍有端倪之时，我便大致猜测出了前辈的身份。”
“我的身份？”
李南石愣了愣，这倒是他不曾想过的回答。
纪元却点了点头：
“在下知道前辈想要隐瞒，现下暂且不提，待之后前辈来到我山海楼中，再向前辈解释我是如何看出的。”
他继续说着：
“我本是意识到这一点后，便匆匆赶来水墨舟，想要阻止这一切的发生，毕竟以前辈你的实力，也许不见得一定要诛杀‘先天道体’。却没想到冲突已经发生了……”
他忽然笑了笑，似乎是在嘲笑已经安然死去的墨家老祖，又似乎是在追忆曾经的过往，
“墨老鬼这个人啊……什么都好，就是有的时候太固执了。”
“很多可以调和事情，却一定要亲眼见到了才肯相信，也不知说他是谨慎好，还是说他是愚蠢好。”
李南石的目光也放到了平静躺在地上的墨家老祖，心中暗暗猜测着他的种种过去。
哪怕他固执、‘愚蠢’，但他至少是一个很坚定的人。
每个人都要牺牲，他也只不过是走在牺牲的路上。
李南石想。
“所以，我杀了一个人类的开源强者，你想要怎么做？”
李南石又看向了纪元，询问道。
他的目光晦暗不明，纪元却只感觉到脊背一阵发凉。
就好像如果自己也想试一试他一剑之威，他也不会对自己吝啬。
他只能苦笑一声，回答道：
“前辈说笑了，我自然不会做什么。”
他又看了看李南石身后护着的少女，继续道：
“我也什么都做不了。”
“你好像对我有很清晰的认知。”
李南石的语气稍显疑惑。
“其实不然。”
纪元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前辈的实力几何，我知道的只是我不是前辈的对手。”
“墨老鬼已经是我们几个晚辈之中还算出众的了，作为同辈的我就算比他强，也强不到哪里去。”
“前辈既能一剑斩杀墨老鬼，自然也能一剑杀了我。”
“我并不想触这个霉头。”
纪元如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