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天道体必须要为整个人类的命运做出牺牲，这是她的宿命。”
李南石听着幼童铿锵有力的发言，一时之间只觉得有些好笑：
“想不到我也有被道德绑架的一天。”
“说实话，我真没有对你出手的打算，毕竟我多多少少也在为前往新世界的征程考虑一点。”
“但你都这么说了，再说下去也没什么意义了。”
“只是我希望你能想明白——”
“倘若我出了剑，你可就没有回头路了。”
李南石的眸光愈发凛冽。
对于墨家老祖，他自认自己已经做出了相当程度的让步。
但仅凭口头讲道理，显然是无法说服对方的。
菩萨尚有三分火气，李南石若非出于人道主义精神，也根本不会因为什么所谓的‘人类大计’与对方讲这么多道理。
既然道理讲不通，便也只能拔剑。
“大言不惭。”
幼童显然也是明白双方谁也不会服软，手轻轻一挥，身旁墨离的身形竟霎时间消失不见。
他双手缓缓一握，周遭原本一白的环境，刹那间晕染开了墨迹。
似乎是他的力量在这其中作祟。
自在如意已经化为了白玉长剑，李南石并未打算先行出手。
墨家老祖并不客气，他单手再握，原本晕染开来的墨迹霎时间将整个空间化为漆黑。
奇怪的是，李南石仍能看清对方的存在。
“你已经踏入了我的领域。”
老祖缓声开口道，
“我墨家修行之法，便是以画入道，踏入我的领域，便是踏入我的画中，而今，你们已成为了我画中之人。”
“所以呢？”
“你们的一切，都将为我所控。”
他只是平静的叙述，
“我可以为你们的背后添上一双肉翅，可以将你们的心脏骤然剖开，我可以自由地为你们添加或减去任何一样事物。”
“但我不会这么做。”
“我要将你们从画中彻底抹除，你们将会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这是道则的力量，你若有足够的自信，大可反抗试上一试。”
他似乎是想要为李南石多增添几分恐慌，但李南石仍旧面色如常：
“就这？”
“……”
李南石觉得好笑：
“所以，开源境的实力，就是这所谓的‘道则’么？沟通了天道的你们，领悟了这所谓的‘道则’，便也可以在一定程度上从心所欲，是这个意思么。”
“你可以这么理解。”
“所以那诛仙阵只是能够堪比‘开源境’的一击，但却不代表开源境只能做到这些。”
“没错。”
“挺好的。”
李南石点了点头，
“然后呢，没有了？”
幼童直勾勾盯着李南石的眼睛，似乎想要从他的脸上看出什么情绪来，却只看到了如水一般的平静。
他其实也在注意着李南石的动作。
在他看来，同为‘开源境’，比拼的就是对‘道则’的理解程度。
相比于那毁灭性的威力，开源境之间的战斗更注重对‘意’掌握。
谁对‘意’的掌握越高明，谁就能赢得正常战斗的胜利。
正如他可以在自己的领域之中，任意的抹除一个人的存在——只需在自己的‘画卷’之中，将对方擦除即可。
但对方同样有着其它的办法，破除这道有关‘抹除’的‘意’。
对方用剑，很可能会斩出‘意’的一剑，与他‘抹除’的‘意’相抗衡。
倘若对方真的拥有着如明德真仙一般，抵御邪魔的能力。
那他的‘意’，一定会远超于自己。
而李南石的确要这么做。
“看来是没有了。”
李南石叹了口气，
“说实话，挺无聊的——我本以为‘开源境’会更有趣一些。你既然有着这般能力，为何不能将所有的邪魔一同‘抹除’了呢？”
“我能抹除人的血肉，却不能抹除人的存在。哪怕将邪魔的外身抹除殆尽，那本就存在的恶念却仍旧会停留在原地。”
“所以你这开源境挺废的。”
“但足够了。”
李南石不置可否：
“看在你给我解释这么多的份上，我也不介意告诉你我会做什么。”
“接下来，我会出一剑。”
老祖冷笑一声：“理所当然。”
李南石摇了摇头：
“我会只出一剑。这一剑过后，你会神形俱灭，身死道消。但我不会可怜你，更不会为你的死感到惋惜，因为你接下来的所作所为会触动我的底线。”
“我一向是个仁慈的人，所以你现在还有选择的机会。”
那幼童只是继续冷笑，并没有回答李南石。
他似是已经做好了准备。
他的手缓缓举起，指向了立于眼前的姐弟二人。
他的双唇微微张起，似是要说出那两个字。
忽然，一道咆哮声似是从空间之外传来：
“墨老鬼，住手！”
幼童并没有回答他。
“墨老鬼，莫要挑起两个开源境之间的冲突，这对我们而言没有任何的好处。”
幼童始终没有回答他，但也没有说出其它的话。
因为外人的提醒，他似乎在权衡利弊。
“墨老鬼，我以山海楼主的身份命令你，打开你的领域！关于先天道体的事情我们可以好好谈！”
“你要为整个墨家考虑！哪怕你能赢下他，你的实力也势必受到折损，你若是不在了，整个墨家又将依托谁的庇护！”
幼童仍是沉默，李南石在等待着对方的答复。
但他显然是想通了。
他只是笑道：
“万物皆有轻重，我不在乎。”
万物皆有轻重，孰轻孰重，于他而言已经有了答案。
哪怕自己会因这个选择而死，哪怕墨家会因这个选择而分崩，他都做出了这个选择。
这是为了通向‘新世界’，而势必做出的选择。
他看着李南石，笑道：
“如果你真的能一剑杀了我，我便相信你。”
仅仅略胜一筹无法证明你的实力。
但如果你真有一剑将我诛灭的实力，我便相信你拥有如真仙一般，抵御邪魔的资本。
不止是我，每个人都会相信你有这个资本。
因为你一剑斩杀了‘开源’。
所以，证明给我看吧。
他是想用自己的生命，来让李南石印证自己的说辞。
李南石明白了。
每个人都不过是牺牲在斩断轮回的这条道路上。
这何尝又不是一种牺牲？
“好。”
他答应了。
墨家老祖那缓缓抬起的手，已然张开。
他指向眼前的两人，只轻轻说了两个字：
“抹除。”
二人的心神近乎是同时震颤了起来。八壹中文網
林南溪感觉，冥冥之中有一股力量，在牵扯着她的身形。
她便如溺在深渊之中，喘不过气，亦爬不上来。
隐约间，只觉得自己似乎要离开这个世界。
李南石只觉得脊背发寒——这是他从未有过的感觉。
与贯灵不同，他能够感觉到开源是关乎着‘规则’的力量，这种力量实实在在对他产生了压力。
只能说，不愧是开源境么……
李南石笑了笑。
然后他出了一剑。
白芒惊鸿过隙，好似可斩天地万物的一剑。
无论这一剑的对岸是什么，是一个紧挨在九州之巅的地仙，还是他那坚定不移的目标，都只会在茫茫剑意下化为虚无。
因为没有什么事物能抵挡这一剑。
这也是“意”的一剑。
于是，
这一剑，划破了名为‘抹除’的道则。
于是，
这一剑，斩碎了名为‘画卷’的领域。
于是，
这一剑，贯穿了名为‘开源’的神魂。
于是，
这一剑，证明了名为‘屠魔’的资本。
只是，
这一剑，仅仅只是一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