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南石走到了那条溪流的泉涌处。
正中之处，正熠熠生辉。
一滴晶莹于泉口久久不散，不随江流向外奔去，似是待有缘人从中拿起。
那便是‘天穹玉露’了。
李南石缓缓拾起了那如玉珠一般的滴液，装入了一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小瓷瓶中。
这是他们来时，向着墨家家主墨离索要的容器。
在斩杀墨家老祖后，李南石并未再对墨家发难。
因为失去了墨家老祖的庇护，整个墨家面临的或将是分崩离析，他也懒得再掺和一脚。
参与‘诛杀先天道体’一事的，归根结底是整个中州的高层。
不仅仅是一两个开源境的修士，或是一两个家族之间的意愿。
他们有着自己的理由。八壹中文網
且看起来合理且公正。
李南石不认同，但也觉得自己没必要赶尽杀绝。
留着他们都还有用。
所以他只向墨离索要了一枚容器以后，便任由其自生自灭了。
他不会担心对方是否有什么报复，一切的阴谋在他的面前走不过一剑。
更何况，除了要‘先天道体必须死’这一点之外，李南石对于他们的计划也算是颇有认同。
至少与自己所想，有异曲同工之妙。
算是为他在重重的迷雾之中指点了迷津。
暂且不去遐想，李南石将小瓷瓶直接扔给了自家姐姐。
林南溪接过后，看着那枚珍贵的‘天露’，一时之间有些五味杂陈。
她想象过想得到天穹玉露，也许会经历一个崎岖的路程。
却没想到虽然崎岖，但并不惊险。
而更多的，是对眼前逝去之人的思索。
她一时间无法很明了的说出，自己对老崔的看法。
她只觉得有些难过。
李南石看了出来，冲林南溪笑了笑：
“没事的，这是一个好结局。”
老崔真的回家了，哪怕他没有回到那大山之中，却也以另一种方式回归了自己的家乡。
他是寿终正寝。
也实现了自己的目标。
这是一个好结局。
林南溪点了点头：“可我还是不理解……明明都是人，为什么要有仙凡之别……为什么他们只能活在深山之中……”
“这里是中州，是修士的世界。”
李南石叹了口气，
“身为凡人，他们能在这灵气纵横的世界中自给自足，平安的活过一生，已经很难得了。”
“这是灵气孕育出的必然。”
“只要有人无法接触到天地灵气，那势必就会形成两种不同的社会，修士们也许可以遁入红尘体验人生，凡人却无法像修士一样拥有选择的资格——超凡的本身，也不公平。”
林南溪点了点头：“真的好不公平。”
她仅仅踏入修行也才一年的时间，修为虽然超乎常人，但始终没有认清自己的位置。
李南石喜欢姐姐的善良。
毕竟真正能为凡人考虑的修士，实在太过稀少。
“所以，带领全人类通向万妖壶的道路，势必是一场错误的道路。”
李南石缓缓说道。
林楠溪愣了愣：“可是，如果我们没有办法击退邪魔，也许逃离这个地方是唯一的选择。”
“邪魔的确无法击退，只要人还有七情六欲的存在，他们就永远会卷土重来。”
李南石点了点头，“邪魔有无数次失败的机会，人类只有一次。所以按理来说，打不过就跑，很合理。”
“但带着全人类一起跑，就不合理了。”
林南溪等待着李南石的下文。
李南石看向姐姐，继续道：
“那是一个新的世界，却不是凡人的新世界。那里有着数不清的妖族、兽类，天地之间有着可承载万千修士的天地灵气，那里与九州相比，也只是多了一个名为‘妖族’的种族。”
“哪怕那些开源境的‘地仙’真的有意愿带着所有人一同前往，无论仙凡，凡人也难以在那般世界存活下来。”
“因为那也是超凡的世界，没有力量的凡人，在其中只能沦为狗畜，也许活得不一定会比在九州自在。”
林南溪疑惑道：“修行者不会保护他们么……”
“他们肯定考虑到了这一点，但也许只能保护一时。”
李南石笑了笑，
“除非凡人对他们而言有着极高的价值，否则这点人道主义最终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失殆尽。”
“归根结底，想要靠他人的庇护活在超凡的世界里，本身就是一个错误的想法。”
“想要掌控自己的命运，就必须靠自己的实力立足，自身的实力才是一切的保障。但对凡人而言，他们连这最基础的保障都没有，他们的属性决定了自己一生只能活在仙人的庇佑下。”
“但当仙人意识到庇佑凡人捞不到什么好处的时候，他们也就失去了庇护。”
“那到时，凡人的未来又在哪里？”
林南溪听着李南石的解释，只觉得这一切都显得如此麻烦：
“凡人听起来，就像是世界的淘汰品……”
“事实上，就是这样。”
李南石并不否认，
“所以凡人跟着修士一同离开九州，也不过是从一个火坑跳入另一个火坑而已。”
“可邪魔的侵蚀又无法解决……平民百姓的未来岂不是成了一个死局？”
“所以要从根源解决这个问题。”
李南石缓缓道，
“这是我一直在考虑的问题。”
林南溪似乎是终于窥得李南石的冰山一角，了解到了他想要做什么，连忙问：
“你想好要怎么做了？”
“我有个大致的想法。”
李南石点了点头，“本来这个想法只是一个雏形，我想好了起点与终点，但是中间的许多过程我并没有办法给出一个合理的解决办法。”
“但随着和这些中州修士打交道，了解到了他们的想法之后，我却是觉得目标要离我越来越近了。”
“什么目标？”
“姐，现在和你说这个是不是有些太早了？”
李南石不确定自己是否要与林南溪解释自己的想法。
因为她不确定林南溪是否贪恋着这超凡脱俗的实力。
林南溪却举了举她的小拳头，狠狠挥了挥：
“禁止做谜语人！”
李南石只能耸了耸肩，叹道：
“好吧。其实……我想断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