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南石将先前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了姬仙。
“……”
“然后，我就从连接临仙岛和盛京城的传送门里直接过来了，这玩意儿还真挺方便的。”
传送门新设立不久，是一直潜心研究的温雅搞出来的新装置，连接两处传送灵阵的灵力，再试着打开空间的隧道，极其好用，至少摒弃了修士动辄传送都要耗时耗力的设立阵法这种糟粕。
过程并不复杂，李南石只觉得的自己眼睛一闭一睁，便来到了一片新天地一般。
一直听着他叙述的姬仙，表情逐渐由震惊转为复杂。
“师姐，就是那一切的罪魁祸首……”
他喃喃道，体会着这句话的分量。
不同于李南石，林间秘境之中，他是亲身经历了邪魔肆虐的那个人。
他亲眼目睹王土土的牺牲。
若说林间秘境对谁的影响最为深重，无疑是他与白唐。
王土土的牺牲，坚定了他自己的信念。
让他真正的，愿意为他人着想，成就了自己。
王土土是一个对他很重要的人。
但他的死，却是自己的师姐所一手促成。
“这种事实……我没办法接受……”
李南石拍了拍姬仙的肩膀。
归根结底这的确都是钟铃的错，事实就是事实，那是无法辩驳的。
所以他能理解姬仙。
“总之，不管你愿不愿意原谅她，我们现在的目的都是要找到她。”
李南石叹了口气，将那三个人偶放在了桌子上，
“这件事，总归还是需要我们处理。于情于理，也不能放任一个邪魔在世俗间乱跑乱窜。”
“你怎么看待她的？”
姬仙忽然问。
“你要我说实话么？”
李南石看着姬仙，苦笑一声，
“我也不清楚。我将如何处置她，取决于她现在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处置’这个词，分量已经很重了。
姬仙抿了抿唇，却是艰难开口：
“可即使她有所悔悟，她曾经做过的事情，也是真实存在的……”
旋即，姬仙挠了挠头，那披散的头发被他揉的一团乱麻，恰如他复杂的内心：
“可是我明明知道了这一切，我也曾亲身经历过……但我居然，还是不希望师姐去死——”
“我这样想，是否愧为一个人君？”
李南石只是摇了摇头：
“姬仙，在这个世界上，有许多人都是很双标的。”
“双标？”
“正如你我，我们对待每个人，采取的都是不同的态度——”
“这未免有违公义。”
“这的确有违公义，我并不认为双标是正确的，但道理我都懂，有时我仍然做不到。所以，你可以认作这是我的自私——如果她真的幡然悔悟，我并不希望她死。”八壹中文網
姬仙看着李南石大方承认自己性格上的缺陷，有些吃惊。
活了这么多年来，骂自己骂的如此通透的人，李南石是他见过的第一个。
“我不愿意为我的私心去找什么理由，因为钟铃做的一切的确伤害了太多人。她吞噬了一个少女的灵魂，她害死了王土土，她让你和白唐永远背负同伴的逝去……”
“哪怕她幡然醒悟，这仍然没办法改变她的过去。”
“但倘若她真的有过后悔，我也不认为，死便应当是她的结局。”
听着李南石的剖析，姬仙却是愣道：
“为什么？”
“因为人死了，便什么也不剩了。”
“逝去的人不会回来，活着的人未必能得到解脱。解脱的，只有背负着悔恨死去的钟铃——只有她一个人而已。”
姬仙像是有些明白了他的意思：
“对于悔过的人而言，活着才是最大的折磨。”
“对。”
李南石苦笑道，
“但这或许只是我为自己的自私，所寻找的一个理由而已，它能让我变得更好受，让我能够心安理得的做自己想做的事。我没有和你们感同身受，也没什么资格改变你们的想法。”
“我只知道，我不想让钟铃死。”
姬仙沉默了，看着那三个相貌迥异的人偶，却是陷入了沉默。
良久，他才开口道：
“我竟然有点想要认同你的想法……我是不是疯了。”
“没疯，这只不过是人之常情而已——但我所说的一切，都是建立在她有所悔悟的基础之上，她若仍然是个十恶不赦的邪魔，我也不会手下留情。”
“悔悟……”
姬仙琢磨着这个词汇，品味着其中的意思，半晌，他忽然道，
“如果如你所言，师姐真的有所悔悟，那她逃到盛京城来，又是为了什么？”
李南石怔了怔，看向那三个小人偶的目光，也变得复杂。
“如果师姐后悔自己所做的一切，始终背负着过去所犯罪孽的痛苦，她应当更不愿流连人世才对，因为活着反而事一种折磨——可她却拼了命的也要逃出来，不惜作为浊魂之身游荡人世……这只有两个解释能说通……”
李南石接着姬仙的话头，喃喃自语：
“要么是她不曾悔悟，要么……是她还有想要去做的事。”
姬仙的语气变得急促：
“而对于一个背负罪责的人而言，临死前应当只有一件事是一定想完成，师姐也许是想要——”
他与李南石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得出了结论：
“赎罪！”
李南石大脑飞速运转。
如果钟铃真的幡然悔悟，那就算是想要解脱，也一定会去了结这个心愿。
对她而言，谁才是那个让她最为懊悔存在？
她从皇宫留下人偶便匆匆溜走，说明那个人不是姬仙。
李南石忽然想起，先前在深水幽牢中，所偶遇到的刘涛，那时他兴许刚在缉魔司处理完公务，提着盛京买来的扒鸡经过，左易说罗烟门下的两个弟子，如今都往返于宗门和京城之间，于缉魔司中办事……
他忽然道：
“白唐，是不是一直在盛京的缉魔司中办事？”
姬仙双眸大睁，连连点头：
“能让师姐感到过意不去，从而想要为之赎罪的人，只有王土土！”
钟铃也曾亲身经历过，王土土为了伙伴的性命，而舍身取义，拖延时间这件事。
她如果真的想要解脱，一定会选择一个因为自己而受到莫大伤害的人，来作为自己死亡的送葬者……
那个人，只能是白唐。
“所以她离开皇宫后，一定去寻找白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