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城市，是不是很熟悉？”
李南石扭过头，发现章瑜的恶念也穿过了这隧道，走到了他的身后。
他的身上仍然散发着黑气，与这纯洁的天地格格不入。
但至少看起来，他并没有什么不适感。
“你居然是可以进来的。”李南石挑了挑眉头。
“为什么不能？”
恶念笑了笑，走过李南石的身前，
“我说过，我本就来过这里。”
“我还以为，这片土地会排斥邪魔的煞气。”
“倒也不是排斥。”
恶念摇了摇头，
“北河市只是被庇护着，煞气没办法在天道的影响下腐蚀这座城市的一切。”
“听你的意思，天道像是在守护着这座城市？”
“差不多。”
“你知道原因么？”
“我可能猜到了点。”
“详细说说？”
恶念拒绝了。
他指了指那棵参天巨树：
“我们不如凑近些，去看看那灵气的源头。”
“那棵树就是么？”
“差不多。我们所说的‘天道’，实则就是这整个地球的意志与化身，你既然认识‘我’本人，应当也知晓他曾经前往过另一个世界吧。”
“我知道，那个世界我也去过。我和那个世界的意识打过交道。”
“对。所以‘天道’，从来都只是一个概念——天道本身并非是天道，他在这现实中的依托，便是这棵树。”
李南石想到了一个词：
“世界树？”
“没错。”
“那另一个世界的意识……”
“也是一样的。”
李南石想到了‘世界’送给他的那根树枝，那便是世界的微弱本源。
这么看来，抛开人身的外壳，‘世界’本身也是一棵树么？
“所以你偶然间找到了北河市，现在又接受天道的指引，把我带到天道的面前？”
恶念只是轻声笑了笑：
“其实，你若真想知道我在做什么，也根本不必问我。”
他又指了指那棵巨树：
“你想要知道的一切，天道都能告诉你。”
“我可是想来斩断他的人，怎么也算是他半个仇人了，他对我的态度能这么好？”
李南石自嘲似的笑了笑。
妖灵大地都产生了自主意识，生命诞生远远早过它的地球，其意识必然已经成熟，不像‘世界’那般好糊弄。
他可不会相信，天道能有这么好心。
说不定多靠近那天道一步，都会招来天谴。
“你怕了？”
恶念忽地笑了。
“师兄怎么可能会怕！”
钟铃为李南石加油打气着。
李南石没理会恶念的嘲讽，只是摇了摇头：
“与其说是怕，不如说是，觉得很奇怪。”
“奇怪？”钟铃愣愣的问。
“对。我现在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排斥感，我自认为我的目标足够明确，我的意志也足够坚定——但越靠近天道，我就越觉得身体在抗拒想法……
我觉得，那天道正时时刻刻扭转着我的意志。”
天道既是世界上至高无上的存在，扭转他人的意志想来也是无比轻松的事情。
李南石迟疑，只是有些害怕当走到那棵世界树的面前时，自己来时那坚定的信念便被扭转的荡然无存了。
“但你还是要去。”
恶念不置可否，继续道，
“因为他也在吸引着你。”
“你怎么知道？”
李南石有些骇然地看着那恶念，并未想到这恶念还能看穿他的想法。
他只觉得有些若即若离的真相近在眼前，那求知的欲望驱使着他迈出脚步，不断向前。
“真相总让人魂牵梦萦，不是么？”
李南石奇怪的撇了恶念一眼。
总觉得这‘恶念’有些迫不及待，总想着拖着他前往那世界树的面前一探究竟。
但在短暂的犹豫过后，李南石终是踏在了自在如意上，向着那金黄的巨树缓缓飞去。
那份抗拒仍然还在，但李南石并没有觉得自己的观念被扭曲。
而每凑近那棵世界树一分，他那若有似无的熟悉感便增添了一分。
这到底……为什么？
他不解。
‘自在如意’托着李南石的身子自顾自地降落，李南石来到了这巨木之前。
踩在不知堆积了多少银杏叶的地面上，李南石只觉得脚感松软。
仅从高山上望过去，便清晰觉得这参天巨树遮天蔽日。
而今站在这参天树下，承蒙着它的庇荫，李南石只觉得现下自己是无比的渺小。
“你好。”
他站在阴影下，试探般地向着天道挥了挥手。
哪怕他们注定会兵刃相向，但毕竟是这天地最为强大地存在，暂且友好的打个招呼也不过分。
那枝杈上的银杏叶忽地闪烁起微弱的玄光。
忽地刮起一阵清风，几片银杏叶自枝丫脱落，其中一片，落在李南石的指尖。
那银杏叶宛若半翅的蝴蝶，叶面洁净而晶莹，展露出蕴含其中的金丝叶脉，它们流动着细微的金光，连绵不断，生生不息。
那叶子忽地闪烁起忽明忽灭的灵光。
它像是在回应李南石的招呼。
“他不会说话？”
李南石看向一直跟在身旁的恶念，他既然自称天道的‘走狗’，应当是能和天道沟通的吧？
“不，他会说。”
恶念摇了摇头，回答的很坚定。
“那他怎么不理我？”
李南石又看了看眼前这棵巨树。
那连在枝杈上的银杏叶像是忽然随风摇曳了起来，它们沙沙作响，一定是在回应李南石的问题。
它们真的有理他。
“你难道真的没有发现么？”
恶念忽然笑出了声。
“什么？”
“是你没有发现，还是不愿意去发现？”
恶念又问，
“你的潜意识，在抗拒着你追求真相么？”
李南石微微眯起了眼：
“抗拒？”
“对，你的主观意识想要了解真相，但你的潜意识却在抗拒真相，你就是如此的复杂。”
恶念走到了李南石的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为什么？难不成是在潜意识中害怕苏醒了忘却的记忆，让你放弃那原本坚定的目标么？”
“……”
“李南石，清醒一点吧。
你明明留意到了那些似是而非的事物，但你总是在刻意地忽略它们，总在为它们的存在寻找借口。
为什么你会拥有举世无敌的力量，为什么这天地的一切都让你感到熟悉，为什么代表天道的世界树会吸引着你，为什么树上的银杏叶总对你有所回应，为什么你的愿望明明大逆不道，天道却从来没有对你进行什么惩处……
又为什么，你会对‘断仙’的愿望感到抗拒？”
那恶念对这一切，似乎都了如指掌，他捏着李南石的肩膀，手上的力度，不由加重了几分，像是在激起李南石所一直忽略的过去。
“你是无敌的，李南石。这是你我都很清楚的事实。”
恶念继续道，
“可真正能在这世界上称作无敌的，明明只有天道啊。
别再逃避这个世界的真相了——
你，就是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