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尽听她这样冷嘲热讽自己，觉得有些好笑，英俊的脸上露出一点浅淡的笑意。
随后他低下头，漆黑的眼眸看向手中捧着的东西，紧张地眨了眨眼睛。
殿下会喜欢吗？她从小锦衣玉食，吃的用的都是最好的，能看得上这东西吗？
于尽抬眸紧盯着前方，他的眼睛在黑暗中总是显得非常深邃，仿佛一层一层墨染，似漩涡般，偶尔映进里面的光会在转瞬之间消弭殆尽。
只是今日，那片漆黑之下，藏着一丝微弱的期待，仿佛一簇极小极小的、轻轻一吹便会消弭熄灭的火苗。八壹中文網
“殿下，是奴才的错，奴才的伤好得有些慢，一直不敢来见殿下。”于尽细长的眼尾勾了勾，声音竟然隐隐在颤抖：“今日是元宵，奴才，奴才有件东西想送给殿下。”
谢兰因倒是没听出来，只是隐约觉得今天于尽说话有些奇奇怪怪的。
但她没在意，反而很好奇于尽会送自己什么，他现在只是个没权没势的小太监，大概是些没用的小玩意吧。
打开窗户，殿中的烛火明灯落在于尽的眉眼，眼窝有些深，面部线条利落而又深邃，谢兰因看着他，突然发现此时的于尽，似乎更接近于她记忆最开始的那个少年。
盯着于尽看了一会儿，谢兰因假装不在意，一点都不好奇的朝他伸出手，语气甚至故意装的不耐烦：“要送我什么东西，拿来，我现在心情好，就勉为其难看一眼，你听到了吗？只看一眼。”
她还特意比了个一，好像是怕别人不信似的。
于尽舔了舔唇，原本微淡的唇色，此时略略发红，冷峻锋利之外竟然生出了几分说不出来的邪气，妖妖冶冶，极其的吸引人。
他缓缓拿起一物，双手捧到谢兰因面前。
谢兰因垂眸看去，发现是一个兔子花灯，两只垂下来的耳朵上面粘着细细密密的白毛，看着毛绒绒的，很可爱。
“兔子花灯！”她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伸手摸了摸兔子的耳朵：“这花灯的兔子有毛啊，我以前玩过的兔子花灯都没有毛，这个竟然有哎。”
谢兰因的注意力都在兔子花灯上，却没有注意到此时的于尽。
少年的动作看起来郑重至极，仿佛捧着的不是什么花灯，而是他的那一颗从出生开始就浸在淤泥深处的心。
看到谢兰因没有嫌弃花灯，反而喜欢得很，于尽轻舒了一口气，视线仿佛黏在谢兰因脸上：“殿下喜欢吗？”
谢兰因眼睛亮晶晶的看向他，欢欢喜喜的点头：“喜欢，我去拿火折子，这花灯点亮以后肯定好看。”
她刚要转身，于尽叫住她，从袖子里拿出火折子，点燃了花灯。
暖黄色的火光透出来，朦朦胧胧仿佛晕开了一般，于尽将花灯提起放在谢兰因手中，漆黑的眼眸仿佛与此时的夜幕融为一色，那样寂静安谧的看向她。
“殿下喜欢的东西，奴才一定会替殿下拿来，无论是花灯，还是别的什么。”
谢兰因微微一愣，看向于尽，少年的眉眼被花灯的暖火映照的极为清晰，眉眼间的戾气虽然犹在，但更多却是一种佯装镇定，就像是虚张声势的幼兽，张牙舞爪的凶狠示威，其实都是在隐藏真正的自我。
“我要什么，你都会替我拿来？”谢兰因看着于尽的眼睛，像是在问他，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于尽想要尽量装作漫不经心的模样，语气淡淡地说道：“是，奴才说的出，必然会做到，殿下，信我。”
这是少年这辈子第一次在谢兰因面前，用了我这个字，此时的他不是大燕皇宫里的一个低等普通的小太监，他就是他自己，是于尽。
按道理说，谢兰因应该高兴才对，可是她却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茫然中。
她真的不知道她这辈子需要什么，猫妖系统说不能铺张浪费，否则就会死，她要想活命，估计接下来的十几年都要简衣素食，不过这段时间，她已经有些习惯了这样的日子，好像也没有她之前想象的那么不能忍受。
于尽见谢兰因眼神茫然，像是在发呆，忍不住出声道：“殿下？殿下？”
他唤了好几声，谢兰因才反应过来，疑惑的看向他：“怎么了？”
于尽的目光落在谢兰因脸上，只觉得她这般毫无戒备的模样仿佛能让自己肆意妄为，怎么样都不会挣扎。
想到那些夜晚中湿濡黏稠的梦境，他的眼神幽深而又冷冽，像是深不见底的深渊，心底深处的野望仿佛饥肠辘辘的野兽在挣脱枷锁。
他不自觉的抬起手，似乎要抚上谢兰因娇艳稚嫩的侧脸，花灯的灯光映照着他的手指，落在旁边的窗户上，像是扭曲狰狞的异形。
然而，于尽的手停了下来，凝成了一个僵硬又别扭的姿势。
那种黑暗至极、肮脏至极的想法，于尽不想让他的殿下知道，他只能假装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默默的收回手，轻声道：“殿下是不是不信奴才？奴才自知身份卑微，却在殿下面前说出这样狂妄自大的话，殿下若是想笑便笑吧。”
谢兰因摇了摇头。
她望着眼前消瘦清癯的少年于尽，不由得想到他长大之后权倾朝野时的模样，从宫中最低等的小太监，一步一步，最后成为代替皇帝议政议事九千岁，再狂妄自大的话，于尽都有资格说。
于尽看着她摇头，也不说话，只能自己琢磨她的心思：”殿下这是，信奴才的意思？”
谢兰因“嗯”了一声，漂亮圆润的杏眼中映进暖色的华光，看着极为透彻：“我信你，于尽，你说什么，我都信。”
于尽总觉得他的殿下是故意，这样的话，简直和撩拨无异，他微微敛眸，遮住眼底疯狂涌动的黑暗情绪，认真说道：“殿下信奴才，奴才很高兴。”
真的，真的很高兴。
谢兰因能感觉到于尽有些怪怪的，但她没想那么多，和于尽说了几句，想到这几天于尽都没有看书写字，赶紧拿了书过来，能教几个是几个。
于尽每次跟着谢兰因读书，都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好像年少时，自己梦寐以求的东西，现在被他梦寐以求的人送到自己面前。
他好像被他的月亮，他的殿下，溺爱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