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里，白允正在和寒息对弈。
在被谢老将军骂了几次臭棋篓子之后，白允终究是有些不甘心，哄着寒息教她下棋。
两人自幼一起长大，寒息自然是清楚白允的棋艺的。
就……挺一言难尽。
国子监祭酒来的时候，两人正在为了一个棋子该落在哪里而争得面红耳赤。
“这颗棋下在这里，就是自封生门。”
“外祖父就是这么下的。”
寒息：那是因为你外祖父和你一样都是臭棋篓子！
国子监祭酒在御书房外听见激烈的争执声时，顿了一下，思忱着自己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但为了科考一事，他最终还是硬着头皮让安公公通传了。
听到国子监祭酒来了，白允也顾不得跟寒息争执一颗棋子的问题了，她眼巴巴地看着寒息。
“你帮我应付他。”
寒息淡淡瞥了眼她：“你是陛下。”
“你是未来的皇夫！”白允不假思索地回答。
御书房内落针可闻。
说完，白允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她不敢去看寒息，但也察觉得到寒息是在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的。
她别开脸，哼了哼：“就这一次。”
一如小时候，白允一有什么办不好的事情就想求他，每次都是这句话。
真要这么说的话，她都不知道跟寒息说了多少次最后一次了。
寒息瞥了眼她，也没戳破她，没拒绝的态度直接让白允当他答应了。
随后欢欢喜喜地坐到桌案后面，摆出一副严肃脸。
寒息：……
国子监祭酒被安公公带进来的时候，心里已经盘算好怎么劝陛下收回成命了。
他连女帝的说辞都想到了。
无非就是一些——
“此次重开科举也是朕深思熟虑了，朕刚刚登基，惩治了不少贪官污吏，朝中多处职位空缺，自然也要注入新的血液才是。”
“朕知祭酒不愿坏了祖制，但祖制并非不可更改，高祖皇帝、太祖皇帝皆有先例。便是女子为帝，也是我大千开了先河的。”
“朕意已决，祭酒大人就不要再劝朕了。”
诸如此类。
他也都想好了应对的策略。
但在打开门，看到寒息的那张脸时，国子监祭酒脸上有了几分龟裂。
方才两人在里面争得面红耳赤，他只听到了有人敢于陛下争论，没去细细探究那人身份。
如今亲眼见到了，国子监祭酒只想到了一件事。
那就是，跑。
只是步子还没来得及转，寒息就先喊人了。
“老师。”
幼年白允不愿在皇室宗堂里读书，皇帝便留了两人在皇宫里亲自教导。
但皇帝总有忙的时候，便又另请了几位老师辅助。
国子监祭酒就是其中一位。
他既是女帝的老师，也是寒息的老师。
所以寒息这一声老师并没有什么错，但……
国子监祭酒堪称大千的文学泰斗级人物，此生遇到的第一个滑铁卢就是年幼的允公主。
别人上课都是认真读书完成作业，偏生她不是，仗着帝君宠爱，调皮捣蛋的兼职不像个女儿家。
反倒是寒息安安静静的，像极了女子。
这是国子监祭酒对两个人的第一印象。
但在见证到寒息咄咄逼人，以及惊人的策论天赋之后，国子监祭酒彻底感觉到了噩梦。
他被还是少年的寒息给鄙视了。
国子监祭酒这辈子被人捧得太高，虽欣赏寒息的天赋，却也真的是被寒息的腹黑和狡诈给逼怕了。
这些倒不是什么大事。
最主要的，让国子监祭酒不想再看见寒息的原因是：他竟然弃文从武，放着那么好的天姿不要，转身去战场上厮杀，成了一尊活生生的煞神。
被百姓拿来吓娃娃的那种！
国子监祭酒深感痛心，一直不愿意见寒息。
真躲不过去的时候，便也只是随意地点头应付过去。
但如今的情况，明显有些躲不过去了。
所以，国子监祭酒选择了忽视。
深吸一口气，国子监祭酒转身朝着白允行礼：“国子监祭酒，顾桓，拜见陛下。”
白允笑眯眯地让他起身，“听说祭酒前几日告假回乡祭祖，如今可是私事都办完了？”
国子监祭酒一脸异样地看了眼白允，点头：“办完了。”
“那正好，朕也有一件大事要交给祭酒去办。”白允脸上的笑意愈发深了，她拿过下朝之后写的重办科举的圣旨，递给祭酒看。
国子监祭酒嘴角抽了抽，没接，只是拱了拱手：“陛下，老臣早已知晓是何事，只是臣……”
“原来祭酒早就知晓了啊！这么长时间没来找朕，看来祭酒也是觉得此法可行。祭酒大人今日来找朕，想来也是遇到了难题吧。”
不等国子监祭酒开口，白允面容认真了几分，兀自道：“不过祭酒大人可以放心，这件事朕允你全权处理，不必经过朕的批准，你放手去办就是。”
白允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完，眨着一双真挚的大眼睛看着国子监祭酒，反倒让国子监祭酒好半晌说不出什么话来。
他倒吸一口气，缓了缓被噎的情绪，“陛下，臣……”
“祭酒是打算谢恩？不必谢了，祭酒也是为我大千选拔人才，真要说起来，还得上朕要好好谢谢祭酒大人才是。国子监这些年为朝廷输送了不少栋梁之才，祭酒大人功不可没啊！”
一通马屁拍下来，反倒是顾桓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他咬了咬牙，猛地抬头，也不顾及什么君臣尊卑了，目光如炬：“陛下能不能等臣说完？”
白允讪讪地摸了摸鼻子，“朕……”
这回轮到白允插不上嘴了。
国子监祭酒深吸一口气后，直接一口气说完了自己想说的话。
“重开科举绝非易事，老臣明白陛下想任用贤能之心，可科举乃是老祖宗留下的规矩，祖制不可随意废除。先祖、高祖虽也有破例之举策，但都是经过了朝臣与礼部支持的。”
“老臣敢问陛下，可是得了全部朝臣的支持？”
这个真得了。
“再者，科举已过，能为贤士的大臣早就被任用了，哪怕是再度科举，也还是那些将才。陛下惜才之心臣能理解，但却不敢苟同。臣斗胆进谏，还请陛下收回成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