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厨房,齐熵忍着身体的难受,就着月光开始翻找吃的。
但农村人家,现在又是初夏了,哪里会有什么剩下的吃食。
找了半天,也不过两个硬邦邦的馍馍。
洗过手之后,伸出胖乎乎的食指按了按,这么硬,用来当砖头杀人都可以了。
也不知道放了几天的。
拿了一个丢给三郎。
这么硬的馍馍,不加热就这么吃,怕是很难咽下去。
齐熵忍着身体不适又去舀了两碗水,递给三郎一碗,自己端着一碗。
三郎像个牛皮糖一样,跟在齐熵的身后。
明明瑟缩着身体,像是有点害怕的样子,但又偏偏亦步亦趋,一直保持着在她身后两步的距离。
不多不少,就好像丈量过的。
齐熵意外发现,不由试探了一下三郎。
故意将步子迈得或大或小,余光向后望去,却发现三郎的脚步,在迈出去之后,与她之间的距离跟之前就算不是一模一样,也相差无几。
突然想起方才去拿鞋,他也是一路畅通无阻,没有受到丝毫阻碍的将鞋送到了她面前。
堂屋那边漆黑一片,他却能避开所有障碍物,一声不响的拿到东西之后进屋。
齐家虽然屋子盖得大,但屋里的东西也不少。
就算是齐家二老,起夜的时候也不一定能精准地避开所有障碍物。
看来,这小傻子也挺有意思的。
......
齐熵视线转了转,没有凳子,这身体站着双脚受力太多,一会就觉得累得慌。
干脆在放柴火的灶头前坐下了。
跟在她后面的三郎见状,也想坐下,但灶头就那么大,齐三丫这幅身体一屁股下去,已经没了多余的位置。
三郎不由着急起来。
不说话,视线紧紧盯着齐熵旁边的位置,手中的馍馍似乎也忘了吃。
齐熵有些奇怪他的反应,正想将馍馍沾了水勉强吃上两口的动作停了下来。
同样望着三郎,也不说话。
据她那点零星的记忆来看,面前这位,来了齐家,似乎没人听他说过话。
也不对,齐老二将他捡回来的时候,他是说过话的,只不过从来都是单个字或是两个字,很少说长句子。
就是因为这样,家里的人才会说他是个小傻子。
看起来十四五岁的人了,却连基本的长句都说不好,不是傻子是什么?
“要坐?”齐熵有些兴味地看着三郎,缓缓道。
三郎却不说话,只盯着齐熵身侧的位置。八壹中文網
齐熵挑了下眉,试探着往旁边挪了挪,就看见三郎脸上紧张的表情散去,高兴起来。
但见她停下来,小脸又皱在了一起。
齐熵对他这莫名其妙的反应有了一个似乎不太可能的猜测,又往旁边挪了一下,三郎的表情跟刚才一样,显示惊喜,之后又失望。
一连三次,第四次的时候,齐熵将自己挤成一团,挪出来一个她觉得差不多了的位置。
果然,三郎脸上开心起来,在恰到好处隔开的距离边坐下。
坐在了地上也不介意。
满脸高兴地咬着馍馍。
一口馍馍一口水。
齐熵有些羡慕他的牙口。
自己手里的馍馍吃了不过一小口,就咽不下去了。
啧,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
放下手中的碗和馍馍,撑着下巴透过窗户,看着屋外星星点点,发起呆来。
她的灵魂扎进了齐三丫的身体,那谁的灵魂会进入自己的身体呢?
想到各种可能,齐熵忍不住打了个寒战,莫名觉得有点恶寒。
如果自己的身体被占,也不知道叨叨能不能认出不是她来。
不过,怕是就算认出来,叨叨也只会逮着机会嘲笑她。
.......
两人这番动静虽然不大,但到底惊醒了一直没有睡沉的齐老太太。
披了衣裳起身,齐老太太点了盏油灯,来到三丫的房间,想看看她睡得安不安稳。
这才发现床上的两个人都不见了。
脚步有些慌乱的回屋,忙将齐老爷子给喊醒了。
“他爷,三丫不见了,快点起来!”
齐老爷子一听三丫不见了,瞬时惊醒,忙踩着鞋进三丫的屋查看。
见人果真不见了,慌乱了一瞬之后冷静下来开始查看屋子。
屋子跟他们晚上回屋之前没有区别,说明三丫应该不是被人给带走的。
她那个体重,如果想悄无声息的将人带走也有些困难。
示意老伴放心,之后走到堂屋,准备出去看看,就发现堂屋的大门虚掩着,分明就是有人从里面把门打开的。
“厨房那边好像有动静。”齐老太太道。
两人拿着油灯往厨房去。
到了门口,就看到孙女和那个小傻子孙女婿两人蹲坐在放柴火的灶头上。
小傻子在吃着什么,孙女却双手撑着下巴,似乎在发呆。
齐老太太这才想起晚上孙女没有吃饭,这会起来怕是饿了,忙走了进来。
自责地看着齐熵,伸手去摸她的头顶,却不想被躲开了。
齐老太太只以为三丫是因为头疼才躲开的,眼底心疼更甚,眼眶跟着红了,“三丫是不是饿了?怎么也不叫阿奶?这会厨房里甚都无了,这馍馍你惯常是不吃的,怎能就吃这个?都是阿奶不好,忘了让你二伯娘给留些吃食了。”
自责完便忙拉开了橱柜的门,从里面拿出两个鸡蛋并一碗面团来。
夕饭的时候揉好的面团,没有吃完,掀开上面干净的麻布,压了压,面团还是松软的,用来做面片汤再好不过。
老太太手脚麻利,将面拿出来在案板上揉着,又让老爷子去烧火。
齐老爷子眼神落在吃的聚精会神的三郎身上,暗自冷哼了一声。
对这个孙女婿,怎么看怎么不满意。
但看着齐熵时,严肃的脸柔和了几分,浑浊的双眼带着慈爱,“饿坏了吧?你阿奶做饭利索,一会就好了。”
说着绕过齐熵去烧火。
初夏时节,天气已经热起来,齐熵现在这身体又是个虚胖怕热的体质,坐在这里怕是能掉下来一斤汗。
站起身就要往外走。
三郎一见她走,忙起身跟上去,嘴里的馍馍咽得着急了些,不小心呛着了,拼命咳嗽起来。
齐老爷子和齐老太太都有些不满的看着三郎。
这傻子不会照顾人也就罢了,居然还要孙女来照顾。
视线落在给三郎递碗的齐熵身上,满眼都是心疼。
不过是递碗水罢了,齐熵可没有多想什么。
“吃这么急干什么,又没人跟你抢。”声音带着笑意,如沐春风般温和。
“噼啪——”柴火的声音打断屋内突然的沉默。
齐老太太忙舀了水放进锅里,眼眶湿润,刚才她好像看到了自己的老三,也是那般温和善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