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一交代,震惊的是纪无非。直接让纪无非的心情从生气变成了复杂。
他一开始以为江自流是记恨箬兰才将箬兰卖掉的,可没想到这人是个惯犯。
在江家,只要是有点姿色的婢女都是他的囊中物,对于那些不从的,他便将对方发卖去青楼。
按照晋律,略卖为奴婢者,处以绞刑。其中也包括卖入青楼。
纪无非仔细数了数江自流略卖人口的次数,认为绞刑已满足不了江自流,怎么这也得是凌迟吧……
这种人,就该千刀万剐!
再一问,江自流便交代自己将那些女子都卖去了平阳城中的天香楼,而那天香楼便是平阳城中最大的青楼。
岳南萧将江自流的口供整理好拿给纪无非看,纪无非看了看便对跪在堂下的江自流道:“若无异议,便画押吧。”、
岳南萧又将那份口供拿到了江自流的面前,拿来印泥让他画押。
当在那份口供上按下掌印时,江自流痛哭流涕,不停地磕头求纪无非放过自己。
纪无非此时心中已无私情,他看着江自流道:“就算本官放过你,晋律不会放过你,那些被你卖入青楼的女子也不会放过你。”
并不是所有被他卖入青楼的女子都像箬兰那般有人相救。那些入了青楼的女子,这一辈便是毁了。她们的人生,已被黑暗侵蚀,再也不见一丝光亮。
天亮后,箬兰的生活归于平静,差点被卖入青楼一事,似乎并未对箬兰造成很大的影响。当然,这是花弄影她们自己认为的。
只有箬兰自己知道,每当夜深人静时,她都会被噩梦惊醒,然后枕着臂膀看着帐顶等着天明。
她知道自己再这般下去,身体会被拖垮。为了让自己安然入睡,她喝过安神汤,甚至还给自己下过迷药,可最终的结果仍然是被噩梦惊醒。
短短数日,箬兰便肉眼可见地消瘦了一圈。
而纪无非,因定了江自流略卖人口之罪,以至江母三天两天的到衙门闹。那几日,路过衙门口的百姓,时常看到江母如泼妇一般在衙门口撒泼打滚,咒骂纪无非不得好死。
对于江母的胡闹,纪无非一开始是抱着视而不见的态度。可这女人闹到最后,竟去闹云归客栈和守心医馆。
这就算了,她还抓伤了好几个阻止她闹事的无辜百姓。
纪无非见状,觉得不能再放任江母再这么闹腾下去了,若再放任下去,这江母指不定会闹出什么幺蛾子来呢。是以,他以寻衅滋事罪,把江母下了大狱。
处理完江母后,纪无非想起那日云破月让自己好好查查江家。
云破月不会无缘无故让自己查江家的。是以,他便开始查江家的各大商铺,这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这江家无论是哪个铺子都有匿税[注1]的现象。
按晋律,匿税者没收全部财产,并戍边一年。[注2]
有道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来。纪无非便带人直接抄了江家,江家男丁除江自流外其余皆发配边疆。
而江自流,因略卖人口,处以绞刑,秋后行刑。
这江家在叶阳县城中,并无多少人待见,只因江家这对母子平日里作恶多端。如今,这江家垮了,曾经受过江家母子气的百姓,拍手叫好的同时又感谢纪无非为民除了这一害。
纪无非被百姓这么一感谢,不由得心虚了起来。他办江家,私大过公,实在担不起百姓们感谢啊!
纪无非法办了江家后,就开始琢磨平阳城的天香楼。
要知道江自流没少往天香楼卖姑娘,而那天香楼也没少买姑娘。若能把天香楼给端了……
他十分开心地将这个想法和主簿岳南萧说了,然后被岳南萧毫不客气地泼了冷水:“大人,您别忘了您只是叶阳县的县令,平阳城乃是平阳王的直辖,您一个叶阳县的县令跑去平阳王的直辖地端青楼,不仅不合规矩,甚至还有挑衅平阳王之疑。”
纪无非:“……”
他见岳南萧用关爱智障的目光看着自己,撇了撇嘴跑去云归客栈找云破月去了。
云破月听他想跑去平阳城端青楼去,便好心地告诉他:“那天香楼的幕后东家便是平阳王。”
纪无非:“!!!”
他沉默片刻后问:“平阳王那老东西到底想干什么?”
云破月微微一笑道:“天香楼是平阳王用来收集情报的,这老东西啊,一直都不安分。”
青楼乃是三教九流鱼龙混杂之地,正因为如此,才成了信息汇聚之地。只要姑娘们有能耐,什么样的信息都能知道。
云破月见纪无非出神,便又好心提醒他:“京城那家最大的曲馆红袖坊的幕后东家也是平阳王。”
纪无非轻笑了一声道:“那老东西贼心不死啊!”
那红袖坊纪无非还是知道的,京中有头有脸的都爱往那里去。喝高时,嘴上还没个把门,什么都敢往外说。
“你若真想端天香楼的话,那就连那红袖坊一起端了。”云破月轻飘飘道:“反正是要得罪平阳王的,也就不差红袖坊那一件了。”
纪无非:“……”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错觉,纪无非总觉得云破月挖了好大一个坑让自己跳,可自己又不得不跳。
“此事得从长计议。”纪无非道。这坑就坑吧,都到这地步了,不跳也不行啊。
“嗯,届时你与我说一声,你要捅娄子,我总得保你不是么?”云破月笑眯眯道。
纪无非:“……”
他看云破月这笑眯眯模样便气不打一处来,可又不敢说什么,只得自己气鼓鼓地离开了。
花弄影刚过来便看到纪无非气鼓鼓离开,便问云破月:“你又欺负他了?”
“啾啾这是说的哪里话?”云破月看向花弄影不紧不慢道:“我疼爱他还来不及呢,又怎会欺负他。”
花弄影:“……”
她默默盯着云破月看了片刻问:“你从前到底对他做过什么?为何他一直怵你?”
“他怵我?”云破月一脸疑惑道:“为何我并无这样的感觉?”
花弄影忍着想翻白眼的冲动,摇摇头没说话。
纪无非看到云破月就跟老鼠见到猫似的。云破月咳嗽一声,纪无非都得想是不是自己哪里说错话了,云破月扫他一眼,他都得把腰背挺直了,深怕哪里做得不好惹云破月不快。
云破月颇为怀念道:“说来,还是少时的无非好玩,整日哭唧唧的。”
孩子长大了,不再哭唧唧了,都不好玩了。
当然,这么大的纪无非若还在云破月面前哭唧唧,想来,云破月怕是要让他知道花儿为何这般红了。
花弄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