箬兰是和花弄影一起将小女娃下葬的,她们将小女娃葬在城外的一棵桂花树下。
医馆的后院,云破月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纪无非问:“可有怀疑之人?”
“就是因为不知道对方是何人,才出此下策。”纪无非道。
对外宣称自己中毒不浅危在旦夕,是为了引蛇出洞。
不知是何人送给纪县令的糖酥带毒一事很快就传遍了叶阳县城的大街小巷。
平日里那些喜欢投喂纪无非的百姓皆感到震惊以及难以置信。
他们是因为真心爱戴纪无非才投喂纪无非的,这种投毒之事,他们万万不会做的。
当得知那带毒的糖酥毒死了一名小乞儿,而纪大人也中毒不浅,危在旦夕,百姓们便自发来到衙门配合调查。
自从纪大人来了之后,他们才真正过上好日子。这样好的一个父母官,他们爱戴还来不及呢,又怎会做这等投毒之事?一定要配合衙门将歹人抓到。
守心医馆中,箬兰对纪无非道:“我与阿影已将她葬好,就葬在了城外那棵老桂花树下。”
“多谢。”纪无非轻声道。
箬兰张了张嘴,有些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得无声叹了口气,去忙自己的事了。
“接下来,你有何打算?”花弄影问纪无非。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悲伤的纪无非。
纪无非其实是那种没心没肺的性格,甚少因为某件事而有情绪上的变化。哪怕天塌下来,他都能嘿嘿一笑,丝毫不在乎。
可现在……
“还能如何打算?”纪无非故作轻松道:“自是引蛇出洞啊。他在暗,我在明,就算想要杀他,也得知晓他是谁啊。”
“如有需要帮忙之处,尽管提。”花弄影道。
纪无非却一脸认真地对花弄影道:“掌柜如今已是很好,万不能再让掌柜卷入是非中。”
大家好歹都是穿一个开裆裤长大的,花弄影为何会跑到这里开客栈,他又不是不清楚。
如今,她的生活趋于平静,自己又怎能再将她卷入是非中?若如此,岂不是违背自己当年跑叶阳县做县令的初衷?
花弄影轻笑了一声道:“我确实不喜欢卷入一切奇怪的是非中,可若是我身边人,那这是非不卷也得卷。”八壹中文網
“那也得问一问哥他让不让你卷进来。”纪无非耸耸肩道:“你知道的,我从小就怵他,你若因我有个三长两短,那我岂不是得跪下管他叫爹?”
“是嘴贫的时候么?”花弄影皱眉。
“好啦好啦~”纪无非站了起来握住花弄影的双肩将她往外推:“赶紧回去吧,咱俩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不合适。箬兰姑娘误会了不要紧,可若让先生误会了,那我是要丢小命的。”
花弄影见状只得避开纪无非地手道:“好好好,我回去,既然是个要死之人,那就老实巴交地在此处待着,乱跑像什么话。”
“掌柜慢走~”纪无非笑眯眯地目送花弄影离开。
等花弄影走后,纪无非收起了脸上的笑意,默默坐了回去。
少顷,他察觉到有人靠近,抬眼望去便见箬兰端着托盘走了过来,而托盘上放着一只汤碗,一股清香从那汤碗中飘了出来。
箬兰与纪无非目光相对,她朝纪无非笑了笑,也不说话,放下汤就要离开,可手腕却被纪无非握住了。
箬兰转头去看纪无非,眼中有着疑惑。
纪无非轻声询问:“可否……陪陪我?”
箬兰本想拒绝,可看到纪无非眼中的请求后便在纪无非的身边默默坐下。
纪无非眼中有了一瞬间的光亮。他将那碗汤端起,喝了一口然后眉眼弯弯道:“好喝~”
“纪大人觉得好喝便好。”箬兰低声道。
当纪无非问起这是何汤,味道为何如此清香。箬兰回道:“只是一碗普通的安神汤罢了。”
会有如此好喝的安神汤?纪无非惊讶。
他又不是没有喝过安神汤,那难以入口的味道令他难以忘怀。
纪无非安静地将汤喝完,在箬兰要收拾空碗离开的时候,他再次握住了箬兰的手腕。
“多有冒犯……”纪无非道了这么一句后,便微微用力,将箬兰拉向自己。
箬兰跌入纪无非的怀中,被纪无非紧紧抱住。
“纪无非……”箬兰皱着眉头,难得连名带姓地叫他的名字。
纪无非将脸埋在箬兰的颈窝处,低声道:“就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箬兰侧首看着纪无非的头,皱着的眉头渐渐散开。
这样的纪无非倒是让她想到了流浪的野猫,在无人的角落中露出脆弱的一面,独自舔伤的野猫。
箬兰的手缓缓放到纪无非的背上轻轻拍了拍安慰他道:“想来……那孩子不愿看到你这般自责。”
当官的她见过不少,可像纪无非这样的,她还真是头一次见。
能和百姓打成一片,会因为为自己挡灾的小乞丐的死而感到自责。
性格像个还未长大的孩子,却意外的温柔强大,为这一方百姓撑起一片天地。
“我一想到,那块有毒的糖酥是我亲手给娃娃的,我便无法原谅我自己。”小乞儿那张因中毒而有些发紫的脸已在纪无非的脑海中打下了烙印。
在未来很长的一段时间中,他都无法忘记这张脸。
“可你,不是要为她报仇吗?九泉之下的她若是知晓自己喜欢的纪哥哥要为自己报仇,那她定会开心的。”箬兰知道县城里的孩子们都喜欢叫纪无非一声纪哥哥。
纪无非松开箬兰后退了一步静静地看着她。
从箬兰口中听到纪哥哥这个称呼,倒是有一种奇妙的感觉。
纪无非有着一双很好看的眼睛,无论何时,那双眼睛都好似带笑了一般。
若真笑起来,他的那张娃娃脸配上他的那双眼睛,会给人一种近似孩童的纯真。
就算知道这纯真是假的,可总会情不自禁的陷进去。
就在箬兰出神之际,纪无非低下头吻住了她的唇。
箬兰回过神来,缓缓眨了一下眼睛抬手就是一巴掌扇在了纪无非的脸上。
纪无非捂着脸委屈巴巴地看着箬兰。
箬兰皮笑肉不笑道:“再有一次,我一把毒药送你上西天。”
纪无非抿了抿唇撇头看向别处,那副模样看起来像极了明明闯了祸却还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的猫。
临近傍晚时,守心医馆传出消息说,纪大人的毒解了,但还在昏迷中,不出意外,明日一早便可苏醒。
此消息一出,县城中的百姓总算是放下心来。
这毒解了就好,毒解了就好啊~
当天夜里,便有人夜访守心医馆。
箬兰晚上跑去云归客栈住了,因为她知晓会有人夜探医馆。她是个很有自知之明的人。
自己又不会功夫,万一有人夜探医馆,万一夜探医馆的人和纪无非打起来了,那她自己很容易成为被挟持的对象。
医馆和云归客栈只有一墙之隔,当打斗声响起时,云归客栈的众人听的是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