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文进喝着安神药,对一旁喋喋不休的秦明,充耳不闻。
一旁,七八位书院的高层,正在争论着什么。
秦明的身份再高,也远远比不上王文进,只能满脸带笑。
“王先生,那孩子总归是我大寅子民,您就网开一面如何?”
王文进依旧不理他,将最后一口安神药喝完,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先生们争论的更加热烈了。
其中,以高廉最为激动。
“老夫也曾在前朝当过官!难道,你们要把老夫也赶出去?!”
在场的都是大学问人,谁都不给高廉面子。
“书院乃天下文化宝地,让个前朝余孽进来读书,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扯着嗓子喊的人,正是狄权逊的启蒙恩师,元朗先生!
虞南皱着眉头,“都冷静一些,老夫倒觉得,那孩子既然有上进之心,我书院就应该秉着有教无类的原则,将他招收进来!”
他不说这话还好,说完之后,算是彻底把马蜂窝捅了下来!
“笑话!再有教无类也不能招收前朝余孽!”
“若是让陛下、王爷知道,该怎么想?”
“老夫一看那厮,就不是读书的材料!”
这帮老家伙越吵越激动。
而秦明的脸色,也就越来越发苦。
他又看了一眼王文进,道:“王先生...”
王文进学着沈月遥的样子,耸了耸肩膀,道:“老夫也没有办法。”
秦明不知所措了。
他拱了拱手,道:“还望先生,为秦某指一条明路!”
王文进看了一眼正在争吵的众人,压低了嗓音,“他们吵得再凶,也无法决定这件事,毕竟,他们不是书院的主人!”
秦明闻言一怔。
书院的主人?
他立刻明白了过来。
“多谢王先生指点!”
书院的主人,不就是沈月遥吗?
王文进说的没错,这些先生各有各的看法,吵上一年,也抵不上沈月遥的一句话。
书院主人都答应了,他们还能说什么?
当下,秦明小心翼翼的绕开争吵中的先生们,推门走出去。
门外,来济低着头,眼圈红红的。
他长得五大三粗,想不到心思却还挺细腻。
秦明慨然而叹,拍了拍来济的肩膀。
“总会有办法的,就算老夫豁出这张脸不要了,要必须给你搏一个好前程!”
来济满心感动。
“多谢秦叔叔!”
“今天晚上,你就随我回府暂住一日,明天一早,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
夏天的太阳,总会早出来一些。
天蒙蒙亮的时候,秦明就带着来济出发了。
他特意吩咐人,给来济准备了一身精精神神的衣服。
坐在马车里,来济捂着下巴,上边有几道血痕,刚刚才把血止住。
这是大清早,刮胡子刮的...
秦明笑吟吟的看着来济。
“也不知你小小年纪,哪来得那么多胡子...”
来济有点不好意思。
他也早就听说过沈月遥的名头了,当然着急想见一见。
这一着急,手就抖。
想起来,下巴上还是一阵阵生疼。
天大亮的时候,泾阳县终于到了。
来济奇怪的看着秦明,从一家铺子里走出来,手里提着两个硕大的礼盒。
看见来济的目光,秦明苦笑一声,“贤侄,去了柳家之后,说话一定要小心,否则的话...”
回想起当初,自己在秦家大宅的惨状,秦明还是一阵阵的心悸。
他将礼盒交给来济。
“一会啊,就说是你买的,而且花光了身上所有银子,这才显得有诚意!”
来济看着手中的礼盒发愣。
他是在民间长起来的,托人办事送礼,是很正常的时间。
只是没想到,堂堂的大寅的开国大将,竟然也玩这一套?!
官场上的来往,不是靠利益关系吗?
这礼盒是什么鬼?
见秦明的脸色有些讪讪之意,他只好将疑惑压在心底。
...
秦家大宅!
眼力不凡的门房老吴,一眼就瞅见了秦明的马车。
等马车停稳之后,他小跑着上前,将车帘掀开,满脸媚笑。
“小的见过秦将军!”
秦明一看,嘿,熟人!
当初他在秦家大宅,可是住了足足十几天的时间,关系最好的是李尚,其次,就要数这个与别人家截然不同的门房,老吴了!
“你小子最近胖了不少啊!”
老吴殷勤的将秦明搀扶下来,笑道:“都是托了秦将军的福!”
秦明哈哈一笑,随手将一个东西抛给老吴。
跟着下来的来济,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秦明抛给老吴的,竟然是一大锭银子!
换成铜钱,起码有十来贯!
这么多钱,足有普通老百姓活上两个多月了!
就这么,赏给了下人?!
秦家大宅进门的规矩,早就在汴京传开了,只有来济这样的外地人不知道。
老吴捧着银子,笑得见牙不见眼。
“王妃正巧在府中,秦将军快请,您来了,是不必通报的!”
秦明满意的点了点头,对身后的来济道:“贤侄,走!”
秦家大宅前院的腊梅树下。
红泥小炉中,干透的松果燃烧着淡红色的火焰,不时传来‘噼噼啪啪’的声音。
做工精美的银壶上,冒着热气,即便离着老远,都能闻到一股沁人心脾的茶香。
沈月遥拿着来济的路引和学凭,不时得看来济一眼。
这个名字,他当然听说过!
牛人啊!
原书中永徽年间的宰相,和令狐德芬一同著作《洛书》的大学问家。
李群登基之后,大寅的开国功臣差不多都死光了。
到后期,整个朝廷,几乎都靠来济撑着。
他也是个硬骨头的人,在原书的历史之中,满朝文武加上李群,都打算废掉王氏,立武华为皇后。
来济正是跳出来,第一个反对的人!
要知道,那时候的武华,已经有了很大的势力!
这厮不光本人牛,他的家室更牛!
他老子就是前前时期,鼎鼎大名的荣国公,来鼎!
那可是真正肩膀上能站人,胳膊上能跑马的猛人!
一生南征北战,功劳不下于前隋上柱国张须陀!
不过,也正是这个原因,书院的几位先生,才不允许来济进入书院。
说好听的,他是忠良之后,说不好听的,他就是前朝余孽!
就算书院有再多的自主权,那也是朝廷治下的自主权。
收个前朝余孽,秦招远怎么想?满朝文武怎么想?
沈月遥心中琢磨这件事的得失,一时间并未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