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月遥给为父写信,说下个月就会回来,届时,该到她进入汴京的时候了,你和巴陵的婚事,也不能再拖了!”
柴令武陪着笑,“爹,孩儿年龄尚幼,家里的李神医说了,太早成婚,不是什么好事...”
若是换成别的时候,柴令武说这番话,柴权必定会吹胡子瞪眼一番。
可今天,他却并没有动怒,反而又沉默了许久。
“为父也是十五岁和你娘成亲的,不过,若是你不同意,此事再搁置一两年,也没什么...”
他喝了一口茶,似乎有什么事情想和柴令武说,却仿佛不好意思张口。
柴令武低着头,坐在柴权对面,幽幽的说道:“把爵位给大哥,我没什么意见。”
柴权看向儿子的眼神,有十分心疼。
他极其后悔,当初没有把大儿子一同送来秦家。
一来,两兄弟相处的日子长一些,在秦家见的世面多一些,或许大儿子也不会将爵位看得这么重。
二来,柴令武的成长,他一直看在眼里,平日里总向同僚们吹嘘。
天香阁!
那可是连皇上都总会去坐坐的地方,朝中的大佬们几乎天天去!
时间长了,对柴令武也更加关爱。
这样的关系,比任何官位、爵位,都要珍贵得多!
正因如此,他才会在爵位的事情上分外犹豫。
从现在的情况看,大儿子柴哲威,是远远比不上这个二儿子的...
尤其,还有沈月遥的拂照!
未来朝中的局势,只会一天比一天复杂,沈月遥一旦进入朝中,板上钉钉会成为他们这个圈子的领军人。
若是将爵位给了大儿子,会不会引起沈月遥的不满?
但柴权又能如何?
李家的皇位,本就来路不正,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才不敢将爵位传给柴令武。
换成其他贵族也就罢了,可偏偏,柴令武和柴哲威的生母,是皇帝最看重,也是最愧疚的妹妹...
柴权长叹了一声,“你是个懂事的孩子...”
柴令武勉强一笑,“爹,孩儿说句话,您别生气!”
“你说!”
柴令武将空盖碗接过来,放在桌子上。
“若是大哥没有表现出敌意来,孩儿是根本不想和他争的,这个爵位,并没有什么稀罕的...”
柴权点了点头。
柴令武现在的确有资格这么说。
跟在沈月遥身旁,爵位如同鸡肋。
就像韩同那件事,堂堂工部侍郎的官职,不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只要等柴令武到了岁数,爵位乃是手到擒来的。
柴令武深吸了一口气,犹豫了半晌,才道:“但是现在,大哥已经对我出手,甚至汴京城里,已经有了我要置大哥于死地的谣言...这种事情,我能忍,可沈王妃能忍吗?”
柴权无奈的说道:“为父已经训斥过你大哥了,这种事情,以后不会再出现...”
柴令武摇了摇头。
“没有那么简单,孩儿要远远比您更了解大哥的为人。”
说着,他好像下定了某种决心一样。
“二十天!再有二十天,沈王妃就该回来了,若是这二十天内,大哥不会再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孩儿忍也就忍了,可若是在这二十天内...”
他攥了攥拳头,道:“与其让沈王妃为难,倒不如让孩儿来,给他一个终生难忘的教训算了!”
说完,他偷偷看了一眼柴绍的脸色。
见柴绍并未表现出异色,心中的稍稍平稳了一些。
他最怕的,就是父亲太过偏心,拦着自己。
作为跟随沈月遥最久的人之一,他太了解沈月遥的性子了。
在沈月遥眼中,关系好与不好,是有一个明确界限的。
或者说,是一个圈子。
在这个圈子的最里边,是秦家的人,以及李格、程处默和他。
往外,要数程光等人。
自家老子,恐怕还要再往外一点。
至于自己的大哥,连最外的圈子都算不上。
若是让沈月遥知道自己受了委屈,别说是柴哲威了,恐怕连自家老子,都会跟着受连累。
曾经的柴家,相比于秦家,或许算是庞然大物。
可现在比起来,实在是太不够看了...
柴令武毫不怀疑,沈月遥一句话,就足以让自家大哥,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与其如此,还不如自己出手,起码,还能让自家大哥,不会太惨...
柴权拍了拍柴令武的肩膀,道:“你是个有福的孩子,好生珍惜吧...”
说完,他站起来,制止了正要送他的柴令武,独自走了出去。
...
灞桥,皇家书院!
在一间挂名为‘《致知》编辑办公室’的房间里,正在进行着一场激烈的讨论。
主编马周,特意邀请了名誉主编虞南,和几位顾问旁听。
李延寿身为当朝史学第一人,颜师古的唯一入室弟子,对新生的事物,都有着很严重的排外性。
“咱们创办《致知》,是为了开启民智,让百姓都知道,咱们书院的研究成果!”
“而如今的茶,乃是沈王妃率先提出的,在此之前,没人能对茶,有严格的定论!在《致知》上刊登这篇文章,并不符合咱们的初衷!”
坐在长条桌子对面的,是上官仪。
他比李延寿更加激动,一张胖脸通红。
“史学的确是门大学问,可是,你凭什么否定新鲜事物?难道未来,茶就不能成为一门学问?”
“再说,沈王妃的学问不比你精深?”
李延寿把桌子拍得砰砰作响,“问题在于,这篇文章并不是沈王妃写的,若是他写的,我怎么可能会阻拦其刊登在《致知》之上?”
两人如同发情的公牛一样,互相瞪视着,若不是有虞南他们在场,恐怕就要打起来了。
虞南低头看着,这篇名为‘茶经’的文章,翻了半天,也没找到署名。
应该是有人匿名投过来的。
想不到,《致知》才办了第三期,就会引来如此大的争论。
两人说的都有道理。
自打有了天香阁后,煎茶已经被人彻底放弃了。
就像上官仪所说,未来,‘茶’未必不能成为一门学问。
可李延寿说的也没错。
新的饮茶方式,不过风靡两年还不到,若是沈月遥写的也就罢了,因为她有足够的了解。
归根结底,还是在于,《致知》的编委会成员中,压根就没有一个人完全懂茶。
这篇文章上说的,究竟是真是假,是好是坏,根本就没有合适的评判标准。
若是发表出去,被人挑出错来,那《致知》编委会,可就颜面扫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