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富贵天才亮就出门，很快就又转回。
“王老太太怎么说？”赵妻急问。
“她说槐树是鬼树，最阴的东西。”赵富贵跑得直喘，“那东西在人的地方还好，深山老林里，受了日精月华，是要吃血食的。”
“所以才出血吗？”赵妻吓够呛。
赵富贵点头，仔细回忆了下，“那树的周围是有好多奇怪的东西，像是动物的骨头。”
“也许还有人的……”想到古树旁边白惨惨的骨骸，不由得一个哆嗦。
当初怎么就没注意呢？
只想着快点砍了树，不要惊动村里人，然后就没当回事。
“这不是成精了……不，成大仙了吗？那我们得罪了大仙可怎么办！”赵妻急得要哭了。
“王老太太说，我们惹怒大仙，必不会轻饶了我们，昨晚只是警告。”赵富贵想起进入王家时那阴森的感觉，不禁缩了缩脖子。
“她说血煞要用血祭，让我们带着一只大公鸡，还有黄黍米饭和一把刀，再回到妖树，不对，大仙那去。”
“她说公鸡常年感应日出，接收天地正气。雄鸡一唱天下白，妖魔邪秽听到鸡鸣就会逃走。何况它生性凶猛，五行属金，最克阴物。”
“她说让我们在大仙面前把公鸡宰杀，以热鸡血淋在饭上，饭上再插一枝燃好的香。一是祭祀赔礼，二来鸡血带阳性，让大仙忌惮，也不再找我们。”
“她说再把大公鸡斩成数块，在树前挖个坑，连血带皮埋在里面。”
“这样就行了吗？”赵富贵连着几个“她说”之后，赵妻连忙问。
“还要看今晚。”赵富贵道，“如果今晚不闹了，就是大仙原谅了我们。如果还闹……王老太太说了，会再帮我们想办法解决。”
“她会这么好？”赵妻不信。
可确实也没什么好办法，连忙去抓了只家里最凶猛的大公鸡来，又蒸了黄黍米饭，带上菜刀和碗筷等物，出了门。
这只大公鸡每天早上像闹钟一样准时叫早，像狗一样努力看家护院，却没想到，再凶猛也抵不过人。
“咦，这天……”才出门，就看到天空阴惨惨的，赵富贵惊吓兮兮，“是不是大仙怒了？我早上出门时还不是这样。”
“天有不测风云。”赵妻安慰他，“趁着还没下雨，赶紧去吧。而且如果真是大仙的怒气造成，更宜早不宜迟。”
于是两口子连雨具也没来得及拿，路上碰到李嫂子，打招呼也不理，就这么急匆匆上山了。
很快找到那棵大槐树的所在，就见昨天被砍过的地方尚有破损，还有暗红色的印迹蜿蜒留在树干上，触目惊心。
远远望去，仿佛看到个穿着破破烂烂的短发女人站在那儿。
身上全是伤痕。
那柄斧子，就丢在附近的乱草之中。
再揉揉眼睛，才发现是眼花，但又骇了一大跳。
来到树前，夫妻照着王老太说的杀鸡，做血饭，插香。再把剁了的血鸡块挖了个浅浅的坑，埋了。
公鸡剧烈的挣扎和惨叫声，响彻了山谷。
它不明白，为什么人类做的恶，人类要驱除邪气，却要用它的生命来抵偿。
它不明白，以杀祭杀，以血祭血，怎么能有好结果？
到底是它愚蠢，还是人类？
“大仙大仙，请饶恕愚夫愚妇。”赵富贵跪在地上，不住的磕头，“我们不是有意冒犯，请看在祭祀的份儿上，放过我们吧。”
虔诚跪拜很久，才又想起，“对，差点忘记这个。”
从怀中拿出个红绸布带来，“王老太太给的。”
他对老婆解释，“不是刚剩下半碗鸡血，赶紧的，泡一下。”
到这时候了，赵妻只能照做。
之后赵富贵就拿着这根泡过鸡血的、血淋淋的红绸布带，小心翼翼上前，拦腰系在大槐树上。
啊……
蓦然之间，忽然传来一声尖利的嚎叫声。
不，又不像人的叫喊。
而是类似于被困的野兽，那样绝望和痛苦，又像是地狱里传来的鬼哭。
赵富贵吓了一跳，是真的跳起来。
本能中的反应就是跑！
可是才跑两步，脚就绊在那碗鸡血饭上，整个人向前扑倒。脑袋磕在一块石头上，当场见血，晕了。
赵妻惊叫着扑向老公，想看看他到底怎么样了。
可就在此时，感觉附近的地面在微微晃动。
惊恐中抬头，正看到槐树枝叶乱颤，枝叶迅速变得干枯脆弱，纷纷落了下来。
落在人的脸上，刀割一般。
赵妻哪里见过这样诡异的情形，与此同时，天空发出一声闷响。仿佛开了闸门似的，瞬间大雨倾盆。
赵妻软倒在地，失去了意识。
“下这么大雨，别去了吧？”村里，李玉望着窗外的雨帘说，“至少别带着笙笙了。”
又不是好玩的事，她本来就不同意笙笙去。
可是拗不过这孩子。
“我肯定得去看看，放心吧，没事。。”张大鱼看了看来接他们的孙大爷。
本来也可以缓缓，可是刚才李嫂子又跑来说，在村口遇到了赵家夫妇带着东西匆匆上山。
他爸特别担心这两口子又私下做什么，闯的祸更大，特意嘱咐一定要去看看。
“山腰以上的路还没有修，不是公路，不好走。”孙大爷就说，“大人还勉强爬爬，小孩子确实不成的。”
“孙爷爷。”唐笙委屈巴巴，大大的眼睛眨巴眨巴，好像马上就要流出眼泪。
把孙大爷心疼的，李玉也不忍心了。
张大鱼抚额。
这辈分乱的。
他叫孙大爷为大爷，小福娃叫他师侄，然后又叫孙大爷为爷爷……
算了，师父说了，各论各的。
“这是急雨，下过就停。”在两位长辈都不理智，屈服于唐笙的“萌威”之下的时候，张大鱼保持清醒，“明天地面就全干了，你明天再去好不好？”
见唐笙要撅嘴，连忙补充，“我保证！不然，让我妈打死我！还让你向我师父告状。”
唐笙不是那种无理取闹的小孩儿，反而有时候乖巧得让人心疼。这时听张大鱼讲理，再不情愿也只好点头。
“你保证的哦？说话不算大坏蛋！”
“爷爷给你作证。”孙大爷连忙说，“他如果说了不算，不用等他妈妈，我就打死他了。”
李玉也是抱过唐笙在自己身边，摸着小脑袋一通哄，同时给儿子丢眼色。
张大鱼和孙大爷这才借机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