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玥！”
耳边一道虚无的厉声砸下来，是易城的声音。
舒玥猛地睁开眼睛，冷风在山谷里呼啸而过，脚下的雪簌簌地往山下滚落。
她往后退了一步。
刚才踩的雪块塌了，整块滚落下去，撞碎在山间横生的树杈上，四分五裂。
她后背惊出一层冷汗，心跳加剧，差一点，只差一点。
舒玥的腿发软，背靠在树上，想了想，拍了张照片发给易城：好看么？
快两点了，她也没指望他回复。
舒玥扶着树下山，手机像疯了似的响，她接起来，跟刚才一样的厉声。
“舒玥！”
易城的声音终于有了起伏，“你是不是又想跳下去？”
她有各种各样的怪癖，喜欢惊悚窒息的感觉。
觉得闪电会劈碎她的脸，喜欢闭气躺在水底，钻又窄又黑的山洞，站到高处就想往下跳。
随便一种都能要了她的命，极度的共情能力让她在学艺术后，情绪波动更加剧烈。
舒玥抬头看雪雾弥漫的夜空，没反驳，“但我听到你在我耳边叫我。”
易城沉默了很久，“舒玥，我真想掐死你。”
舒玥蹲地上堆雪人，“你是什么品种的狗，我分享好看的风景，你只想弄死我。”
易城声音很冷静，“越好看的风景越是你的葬身之地。”
让他怎么喜欢？
“没事了，睡吧。”她右手拿着手机，左手在地上写字。
一排狂草，易城大王八。
寺里的僧人过来通知后半夜到明天有暴风雪，舒玥通知统筹把明天的通告暂时取消。
“房车避到景区里。”
舒玥给秘书打了个电话，“找个地势高的地方，别被埋了。”
秘书答应，又说：“舒总，上次的私家侦探回消息，买卖成了一半，对方很警觉，再让黑客跟恐怕打草惊蛇。”
舒玥“嗯”了一声，“付一半的钱，让他们善后。”
“是。”
“舒导——”
剧组的工作人员跑来，“明天用的外景屋顶塌了，文物局派人过来检查，暂时用不了。”
“看天气，雪停了把3d打印的棚拖过来，在棚里拍。”
舒玥找了地形图来，圈出一块地方，“在这里，你们过去商量。”
“好的。”
她又和导演组开了个小会，呵欠连天地爬上房车。
风雪已经起来了，到了慈航寺景区后门，下车的时候刮得眼睛都睁不开。
又困又累，舒玥扒拉了好几次禅房的门才打开。
屋里空荡荡的，倒是一点也不冷。
她瞬间警觉，还没转身就被猛地抵在了木质的楞槅门上，熟悉的焚香味充斥着她的身体。
“易城？”
她的手指挣了两下，没挣脱，反而被严丝合缝地压在木条上，有点疼。
易城没说话，喉咙压抑着什么。
舒玥放弃了反抗，“你咳吧。”
凌晨四点从酒店一路过来，易城灌了冷风，咳得惊天动地，额头上渗出密密麻麻的冷汗。
舒玥摸他的后背，衬衫都被汗浸透了。
她把房间里的空调打到最大，把干毛巾递给他，又倒了杯水。
易城抿唇，攥紧水杯伏在桌面上气喘吁吁，眼睛发红。
深更半夜，像逃出来的魅妖一样。
舒玥挪开目光，“去泡个澡，让人送衣服来。”
她开了浴室的灯，放了满浴缸的温水，伸手试了试温度，“你……”
刚一回头，直接被突然进来的易城压进了浴缸里。
浴室的门被摔地惊天动地，舒玥的脖颈被咬住，头顶的灯光不停地晃，扯出迷幻的光影。
迷糊之间，听见有人说话，“……少爷，天冷，您这支气管炎又犯了，还是老药方。”
易城没说话，胸腔嗡嗡隆隆的，好像怕咳嗽吵醒什么，“嗯。”
舒玥睁开了眼睛，天亮了，医生走了。
浴室的灯还亮着，里面响起压抑的咳嗽声，频率不高，拖延的时间越长，剌的心脏越疼。
舒玥起身，倒了杯热水，敲门，“易城。”
门开，人走出来，脸颊微微泛红，眼神却要吃人。
舒玥想笑，但觉得会扩大情侣之间矛盾，只能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严肃，“喝水。”
易城接了杯子坐下，手里转着佛珠，都快冒火星子了。
舒玥坐在他面前，支起下巴，“宝贝儿，喝药了么？”
易城抬眸，“倒了。”
舒玥看着他，“那我再给你倒一碗。”
“不喝。”
她又坐了一会，起身走了。
易城攥紧了佛珠，余光跟着她。
她在小厨房倒药，吹凉了端出来，“喂你。”
他还是不说话。
舒玥摸摸他的腿，眼角微挑，“分开点。”
他动了动腿，垂眸看她坐进自己的怀里，喝了一口药，哺进他的嘴里。
红酒玫瑰的甜气让他理智全无，狠狠咬在她唇上。
舒玥把空碗丢了，摸他的脸，“我当时真的听见你在叫我，所以，没有跳。”
易城静静地看着她，跟入定的佛一样，不辨喜怒。
她捏住他的下巴，“不生气了，早上没通告，陪你去论坛。”
他拂开她的手，气势没刚才那么强了。
舒玥拍拍他的背，“差不多得了，昨晚上又啃又咬，都过一夜了，气大伤身，少年。”
易城慢慢悠悠牵起嘴角，“谢谢舒导关心。”
她实在没忍住，握着腰把人压在地毯上，手肘支在他胸口，“舒导是你什么人啊？”
易城被她的厚脸皮气笑了，“冤家！”
小太子爷其实很好哄，给颗糖就乖乖跟着跑了。
舒玥坐在论坛的观众席，听易城发言。
“孤举者难起，众行者易趋……”
他心思很深，却又单纯的可怕，想当律师的初衷仅仅是想要世间非黑即白。
舒玥曾经问过他，“你和我最明白了，要努力多久，多少代人，这根本不可能做到。”
易城带她去看了一场日出。
雾霾遮日又怎么样，太阳依旧在云端，法律和公正凝视着每一个人。
他说：“有些事总得有人去做，一生要追求的理想和人，虽九死其犹未悔。”
舒玥有时候想，就算她和易城不是情侣，还是会为他的人格魅力折服。
她爱他，一如他爱她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