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王家这边回去，程锦瑜发现程家的氛围有些奇怪。
程时年跟程刘氏别过头刻意不看程念夫妻那边，程念垂着头，手里端着粥，却半天都没往嘴里送一口。
她才离开这么会儿，发生什么事儿了？
长辈的事情可没那么好掺和，在没搞懂究竟是啥矛盾之前，程锦瑜悄咪咪走到了龙凤胎旁边。
“小书，这是怎么回事儿？”
程家有一个原则，再苦也不能苦着孩子。
此刻哪怕长辈们之间有点矛盾，两只小的已经吃完早餐了。
一路在马车上颠簸，程锦书跟程锦璃也早就蔫嗒嗒的。
听到姐姐的话，才能勉强打起精神。
“好像是奶奶给了另外一个坏人吃的，爹爹生气了，然后就成这样了。”
另外一个坏人？
两个小崽子一直都把王泥巴称为坏人程锦瑜是知道的，怎么就又出现了另外一个坏人？
跟两个人交谈了半天，她才搞明白，程锦书口中说的另外一个坏人是王莽子。
奶奶给王莽子拿了吃的？
程锦瑜搞明白了什么情况，才走到几个人面前。
“爹，怎么还没吃饭？药都熬好了，你得快点吃了我们才能走。”
看到程锦瑜来了，程刘氏跟程时年两个人往后缩了缩。
程念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奶奶？”
程锦瑜都问出来了，程刘氏咬了咬牙，还是在儿子跟儿媳不赞同的目光中，把自己做的话说了出来。
“小瑜啊，奶奶刚才给王莽子点拿了点吃的。
我看他媳妇也怀孕了，你知道他们的吃的都留在马车上了，我觉得我们不缺这点吃的，所以……”
程念忍了这么久，在听到程刘氏说这话的时候，终于忍不住了。
“爹，娘，我知道你们心善，但你们的心善，也要看在什么时候善良！
如果没有小瑜，我们可能现在根本就没命活。
你们觉得随便就能分给别人的那点粮食，是我们能拿出来的吗？”
他一直都知道程时年老两口很善良。
但这一路上都看到了人间惨剧，比在村子里的时候多见识了那么多，程念觉得他们心里都该有数，能有现在的生活，就是因为程锦瑜的努力。
程念心疼自己的女儿，也不能让父母觉得程锦瑜的付出是理所应当的。
程时年跟程刘氏的脸色变了变。
本来就心虚，这会儿程锦瑜也来了，两个人不由转头看了一眼程锦瑜，久久没有说话。
实在是，他们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爹，没事，爷爷奶奶也是好心，您不用生气。”
搞明白了是什么事儿，程锦瑜尚且能心平气和地劝说。
要说给王莽子两口子吃的，她心里也真的不舒服。
若难民暴动只是个意外，她二话不说，早就给王莽子两口子准备吃的。
事实是那两人完全无组织无纪律，不听她的吩咐，自作聪明惹来了难民，简单来说就是自作自受。
她已经把那两人抛出自己同伴的队伍了，管他们去死。
只是两个跟他们没有关系的人，惹起来程家人的纷争，在程锦瑜看来得不偿失。
程锦瑜没有做错什么，谁都不会把怒气发泄在程锦瑜身上。
程念的语气缓和了一下，放下了手中的粥。
“这世道不止是不让我们做好人，已经不让我们做人了。
守在路边的那些难民们，就想抢人的东西吗？还不都是被这世道逼的。
小瑜你能护着我们一家人已经很不容易了，我们现在都跟寄生虫一样，还要用你的东西施舍给别人，我就觉得心里不是滋味！”
为了女儿，程念这次说话是有些难听了。
他看到程时年跟程刘氏在他说出“寄生虫”三个字的时候，身子狠狠颤了颤。
两老要强了多年，性格坚强，这是他们不能接受的称呼。
程念这句话，是真的下了猛药了。
一脸惨败的程时年想要反驳，却又无从说起。
哪怕程念说的不好听，也是事实。
他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了许多：“我……我没想那么多。
我就觉得上天有好生之德，王莽子好歹是跟我们一起走的，他媳妇都怀孕了，总不能饿着。”
这会儿再想起来自己让程刘氏送点吃的的想法，程时年嗓子眼像是被棉花堵住了一样，心里十分不是滋味。
“爷爷，我们一起可还有很多人。
从一开始的时候，王老二就跟王莽子的关系不错。
王老二都能理解王莽子给难民吃食的想法，到现在都没给王莽子一点吃的，你觉得是因为王老二没有吗？”
程锦瑜的这句话，表明了她的态度，也问住了程时年。
王老二怎么可能没有吃的？
本来也是因为手里有点积蓄，王老二才敢跟着他们走的。
后来在固兰城买了不少吃的，程锦瑜让他给程念分药材，都是给了报酬的。
除了程家人，王老二手里的东西是最多的。
人家为什么没给呢？
还不是因为出门在外，谁都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给自己多留点后路。
这一刻，程时年突然间就理解了程念说他自私的话。
离开了程家村，所有的事情都被程锦瑜处理的很好，至少他就从来没操心过粮食不够的问题，才会给的这么干脆。
“这次是我错了，我懂了，以后我不会自作主张了。”
他最终还是垂下了头。
情况不同，也没必要高昂着头颅，扯着那点独属于长辈的可怜的自尊，让孩子们都凉了心。
程念跟程锦瑜听到这句话，都不由松了口气。
程锦瑜更是直接上前一步，抱住了自责的程刘氏。
“爷爷奶奶，没关系的，谁还没做错过事儿呢？
再说了善良本来就是没错的，只是情况不一样而已。
我们一家人有话说开就好了，可不兴想太多影响我们一家人感情的！”
程念也顺着程锦瑜的话说了两句，拿着碗喝粥。
他们这边逐渐安静了下来，这场争吵，却已经落入了有心人的眼中。
王老二本来要过来给程锦瑜说说程念药方的事儿，目光闪了闪，最后还是转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