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路上，时不时就能遇到从四面八方来的难民。
起初他们以为都是因为战乱，后来被王鑫时普及了一番，程锦瑜才知道，原来每年都会有很多人因为干旱蝗灾等成为难民，往京城走去。
说这话的时候，王鑫时都不由叹了一口气：“老百姓的日子本来就不好过，每年京城都要涌入很多难民。
皇室却一直都当作没看到，只是让下面的官员把这些流民从京城赶出去。
民不聊生，就算没有战乱，大庆皇室也存在不了多久了。”
往日他这样的商人定然是不敢妄议皇家的事情，然而到了现在，即便所有人都在往京城走，但对皇室的怨气是遮掩不住的。
程锦瑜没有说话。
大庆皇室撑了多久她不知道，至少在未来的三个月，他们还是无恙的。
不然上辈子程家村的众人，也不会依旧往京城的方向走了。
难民多了，就凸显出了他们跟着这些商户的好处。
至少外面都有拿着武器的家丁，一看从他们这里得不到好处，又没有切切实实的利益诱惑，那些难民们基本都只是虎视眈眈地看着他们离开，并没有人敢以卵击石，冲上来抢东西。
跟在富户后面的普通百姓，可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
这些人都是一个村子一个村子的聚在一起，面对蜂拥而上的难民，根本没有抵抗的办法。
很快，后面传来了一阵阵惨叫声。
“我的东西！”
“都不要抢，这是我的。”
“你们干什么！”
“……”
马车里的程家人不由掀开了帘子，往后面看去。
远远的，都能看到普通百姓那边发生事情。
跟在王家人后面的这些人，心中都不是滋味。
就连刚跟王莽子说完程家人的不满的王老二，都叹了一口气。
“哎，你就当刚才这些话是我胡说的吧。
什么找机会走不走的，如果没有程家这丫头，说不定我们跟后面那些人一样，东西早就被人抢走了。
现在好歹还能有点安生的日子，等到了辛城，你多买点吃的东西就好了。”
他跟王莽子的关系不错，听到了程家人的谈话，过来给王莽子提个醒儿，让王莽子别再往人家眼窝子里扎。
王莽子低着头嗯了一声，没往后面看，目光幽深，让人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在最后到辛城的这段路，是最难熬的。
时不时就能看到难民。
除了衣衫褴褛之外，这些人中也会爆发混乱。
人性的恶，在难民中体现的淋漓尽致。
当连生死都不由自己控制的时候，很多恶毒的行为似乎都变得理所当然了。
临近辛城，整个车队停了下来。
辛城城门外，竟然跟当初的固兰城一样，也有人守着。
不过这次远远看着，就是正儿八经的守城卫，跟固兰城那些只想着从百姓手中抢钱的差役应该是不一样的。
程锦瑜等人在原地等着，看前面的几家富户去打探消息。
旁边的道上一路走过来都是难民，这会儿看到他们，程锦瑜也一点都不奇怪了。
穷人卖儿鬻女，在任何时代都不少见。
只是让她奇怪的是，分明边上还有这么多的车队，那些难民不询问车队要不要买，反倒是问一样的难民。
“老乡，我家这丫头在家里的时候吃的也不错，你看这胳膊上还有点肉，你要不？”
一个汉子拖着个小丫头走了过来，小丫头脸上挂满了害怕，一个劲儿往后缩，却被一把拽到前面来。
他对面的难民手里也有个小孩子，直接上手捏了捏小丫头的胳膊，像是买鸡崽子一样，脸上出现了满意的笑容。
看好了之后，他同样也把自己家孩子推了出去。
“你看看我们家的，两个人应该差不多，你觉得可以我们就先换了。
只要你保证，让她活到死就行了。”
这两人距离程锦瑜都不远，依程锦瑜的耳力，自然听得到两个人的谈话。
她本来就觉得两人在难民中找买家的做法很奇怪，现在听到这种让她活到死的话，更是满头雾水。
谁不能活到死？
程念也从马车上看到了这一幕，叹了一口气，冲着程锦瑜招了招手。
“小瑜，你过来。”
把自己的疑惑暂且抛在脑后，程锦瑜以为程念有事儿需要她帮忙，来到了马车边上。
“爹，怎么了？”
她一直跟在马车边上走，程念跟程黄氏一辆马车，程时年跟程刘氏带着两个小的坐一辆马车。
“上来吧，陪爹说会儿话。”
程念的这个要求有点奇怪，但程锦瑜也没多想。
在程黄氏给她让了个位置之后，她爬上了马车。
“呜呜呜……爹爹，我不吃饭了，不要让我跟着别人走，爹，我不费粮食的，真的！”
“爹，我也不，我不走！”
程锦瑜刚爬上马车，外面突然间爆发出了一阵哭声。
两个小丫头的声音，距离他们又这么近，显然是她刚才看到的那两个小丫头。
她已经好奇了很久了，下意识地就想要掀开马车帘子，却被程念抓住了手。
程念冲着程锦瑜摇了摇头。
好奇心重地程锦瑜在接触到父亲不赞同的目光后，心里痒痒，还是没坚持掀开帘子。
恰好在这个时候，马车开始往前走了。
估计是能进辛城了，两个小姑娘的哭声也逐渐远去，程锦瑜也没再坚持。
“爹，您找我什么事儿？”
在马车开动的瞬间，程念不由松了一口气。
看着对刚才的一幕尚且懵懂的女儿，他又一次觉得，程锦瑜还是个小孩子。
摸了摸程锦瑜的头发，他的神色有些复杂。
“小瑜，逃难的路，不是那么好走的。
王老爷也给你说了，每年都会有从各个地方来的难民，我们不是救世主，救不了所有人。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不用去关注太多，给自己带来麻烦。”
程念这话说的没头没尾的，程锦瑜却是愣了一下，脑海中又出现了两个小姑娘的哭声。
她觉得自己比家里人多经历了一世，知道的也挺多的。
她没看懂的，就没想着家里人会知道，本来想自己去问问，不曾想被程念叫上了马车。
现在听着程念的话，程锦瑜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爹，你知道刚才那两个小姑娘为什么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