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来了。”耿新天从人群后挤进去。
柳德珉、耿如雪，耿如歌紧随其后。
接线员把话筒交给他：“京都打来的。”
耿如歌激动得双眼放光，太好了太好了。
“好好，谢谢。”耿新天在排队群众嫉妒的视线中把话筒接过去放在耳朵边。
“喂？”
“小姑父是我，听说你给我打电话了？”
“对，对。”耿新天四处看看，发现有人高高的竖起耳朵，压低声音问柳想想。
“你大伯提干了，诚义、诚礼也转正了，前天县里纺织厂有人来屯子里招工，你大伯家的小敏和我们家如雪都拿到了报名表。
只要报名就能去上班，我们瞧着这事儿挺玄乎，就想问问你靠不靠谱。”
柳想想看看上楼的陆锦书，原来问她纺织厂是在这里等着呢，她压低声音回应：“应该靠谱，纺织厂来招工是招工人还是干事？”
“小敏是去当干事，如雪当工人。”
“这样啊。”精准招聘，说明纺织厂掌握了她们家姑娘的准确情况，八成是陆家透露出去的。
小敏虽然有文化，但愚孝……
又没有人生阅历，县城离家太远。
自己在京都树敌那么多，魔掌很容易伸到她一个离家的小孤女身上，感觉她还是在家里安全些。
如雪才15岁，没必要那么早工作。
“纺织厂的噪音太大，怕是会影响身体，小学文化当干事，有点吃力。”
耿新天和凑过来听电话的柳德珉对视一眼，这是不同意的意思。
“我知道了，另外我想问问盼娣，你是怎么打算的？”想丫头临走前那天跟自己谈了很多，唯独没有交代盼娣该怎么办。
小姑父不提，她都忘记盼娣这个人了，柳想想挠挠头：“她要是能下床就让她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家里不养闲人。
小姑父，我还要在京都停留一段时间，家里你多费心。
我姥的身体咋样了？”
“你姥身体恢复得不错，你留下的药也够吃，就是我老娘那边起色不大。”
“哦，那就好，你家老太太我还是那句话，心病还需心药医，你啥时候把我的话听进去，老太太啥时候就能好起来。
学校那边的事情，没有啥变故吧？”
耿新天头如斗大，抹了一把脸听到后面有人在催了长话短说：“前阵子出了点事都被孔老师解决了，你安心在京都带着，家里有我。
你大伯也来了，他有点事情要问你。”
“哦，好。”
柳想想听到电话交接的声音，然后对面传来了柳德珉的声音：“想丫头，你在京都那边挺好吧？你说我这提了干心里咋一点底儿都没有。”
后面的队伍听到这里，不满的声音小了不少。
谁毫无预兆的被提上去，都会没底儿，柳想想笑道：“大伯，你早该提干了，不要有压力，放开手脚干。
既然当了领导，那就得约束自己和二哥三哥的行为，不该碰的事情不能碰，这些你们都懂，我就是多余操心，大伯肯定会是个好领导。”
“没有，没有，你提醒得很及时。”柳德珉提着的心放了下去，又听到有人催了。
“这边排队的人不说，我挂了啊，等你回来咱爷俩再聊。”
“好。”柳想想脑补出那个画面，挂断电话感叹这个年代打个电话一点儿隐私都没有，还有人催你。
公社邮局那边，柳德珉付了电话费拉着耿新天往外面走。
耿如歌嘴噘得老高，她一句话都没说上大舅就挂了。
这两天她做梦都在跟大表姐讲电话，自己跟二姐对练了好多次，白瞎。
耿如雪倒是挺开心的，虽然没接到电话，但她听到了大表姐的声音，感觉她就在身边一样，心里安定多了。
柳德珉找了个背静的地方跟耿新天商量。
“妹夫，打完这个电话我心里终于有点底了，我和诚义诚礼的工作没啥问题，听想丫头的意思，她不怎么同意小敏和如雪去纺织厂。
其实吧，我也觉得小敏不行，她长这么大都没怎么出过家门，而且耳根子软，容易被人拐上弯路。
至于如雪，她有点小。”历练不够，出门容易吃亏。
耿新天看看身边的耿如雪：“三丫头，你咋想的？”
“大表姐不想让我去自然有她的道理，大伯说得对，我还小有的是机会，咱们屯子里不是要建厂吗。
除了有文化的人，肯定还会招别的，到时候我去找个工作干干，离家近爹娘不用操心我，我还能跟大表姐，大哥他们多学点东西。”
“好，好，你想得开就好。”耿新天很欣慰，这孩子不是眼皮子浅的。
以后麻烦想丫头多带带，自己教一教，未必比去纺织厂当工人差。
柳德珉看看手表：“妹夫，如雪，如歌，我带你们去国营饭店吃饭去。”
“不用了不用了，大哥。”他们三口人去饭店吃饭，得花多少钱呢，大哥还欠着不少饥荒呢，省点钱还债才是正经。
耿如歌刚扬起的笑容，僵在脸上。
耿如雪觉得好玩，戳戳她的脸，馋猫。
耿如歌哼了一声，她哪里谗了，她就是想尝尝国营饭店的饭菜有没有大表姐做的好吃。
柳德珉把耿如歌头上的两根呆毛按下去：“妹夫你别扫兴，一顿饭还吃不穷我，如歌跟大舅走。”
“哎。”耿如歌笑眯眯点头。
“爹，我就吃一口饭，尝尝味道就行。”
耿新天才不信呢，自己养的丫头，他还能不知道脾气秉性：“行，我不扫兴，今天中午我请客庆祝你高升。”
柳德珉没说话，抱着耿如歌去公社唯一的国营饭店。
耿新天点菜的时候，柳德珉提前结了账。
耿如歌看到这一幕，暗搓搓的勒紧裤腰带。
吃完饭后，柳德珉和耿新天父女在饭店门口分道扬镳。
柳德珉回到厂子把耽搁的工作补上，快下班的时候在进车间的路上，被十几个人围堵。
“柳主任，欠我们家的50块，啥时候还？”
“还有欠我们家的10块钱，我等着急用。”
“我们家的100块都借一年了，现在家里都揭不开锅了，等着你还钱买粮做饭呢。”
柳德珉连忙赔笑，让他们再宽限几天，这个月还了工资就还。
他身后传来一个讥诮的声音：“柳主任要是没钱，可以把主任的位置让出来嘛，我给你200块，咋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