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诚义隔着窗户看到厂长的小舅子钱坤推搡自己老爹，摘下手套匆匆跑出去。
从后面过来的柳诚礼看到自己二哥跑出去了，跟着跑出去发现他跟几个年轻人打起来了，连忙跑过去帮忙。
“住手！不许打架！”柳德珉冲上去把两个儿子拽开。
“你们两个去墙根底下好好反省。”
挨揍了几拳的工人接收到钱坤的暗示，骂骂咧咧的陆续走了。
钱坤走到柳德珉面前，拿手指点点他的胸口：“柳主任，好好考虑考虑，星期五我来听你的好消息。”他撂下话扬长而去。
柳德珉额头青筋暴跳，握紧的拳头半天才松开。
柳诚义回头看柳德珉，被柳德珉甩了个眼刀子，连忙转过头去。
柳德珉回车间，把今天的工作完成，经过柳诚义兄弟身边对他们招招手：“回家。”
柳诚义颠颠的跟上，一股脑儿的打听。
“爹，刘实说你欠了他一百块是咋回事儿？我记得当初借的是十块钱啊？”
“这还用说，肯定是他把别人的账转给了自己。”柳诚礼叹了口气，忧心忡忡开口。
“爹，自从你当上这个主任后那些要账的天天来堵你，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还不是钱坤撺掇的，这里面少不了厂长的授意，那一窝子都不是好东西。”
柳诚义还没说完就挨了柳德珉一个暴栗子。
柳诚礼也拿眼睛瞪他：“现在还在厂里，你说话注意点儿。”
柳诚义揉揉被老爹打疼的脑袋瓜，小声嘀咕，我说的都是事实。
柳诚礼一脚踹在他腿上，暗暗叹气。
父子三人回到在公社租的房子，发现房东在外面徘徊。
柳德珉连忙走过去：“左大哥，这么晚你还过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柳主任，我家里出了点事情，急需要用钱，你能不能先给我三个月的房租？”
“喂，姓左的，你不要太过分啊，说好一月一付的。”柳诚义嚷嚷着冲上去。
柳诚礼上前一步拦住他：“左叔，我们过几天才开工资，现在真拿不出那么多钱。”
“行，那我过几天再来。”房东转身走了几步，回头跟柳德珉嚷嚷。
“柳主任，你们家二小子一点儿礼貌都没有，你得好好管管。”
他嚷完就背着手，摇着头走了，也不管柳德珉什么反应。
柳诚义一把推开柳诚礼：“你拦我干啥？那老混蛋每个月都用家里出了事情来要房租，这次更过分，一下就要三个月，咱哪有那么多钱给他，依得我说，打一顿就老实了。”
柳德珉丢给他一个白眼，掏出钥匙打开房门。
柳诚礼急忙跟进去，小声劝柳德珉：“爹，咱犯不着跟他置气，这房子我看不租也罢，大不了每天回山楂屯。”
还省了租房钱了呢。
爹似乎不想回家住，这些年他冷眼旁观总觉得爹娘的婚姻有问题，可从来没闹离婚也没打过架，他都糊涂了。
柳德珉走进院子里隔出来的厨房，打开米缸舀了点苞米碴子倒进瓢里，淘洗干净倒进锅里，掺上两瓢水，盖上锅盖。
“我出去一下。”
刚把火点燃的柳诚义愣了一下，点点头。
他把大碴子煮熟，切了点咸菜条子，端到院子里去。
柳诚义急吼吼上来，端起一碗大碴子就要往嘴里倒。
“一点儿规矩都没有，等爹回来再吃。”柳诚礼夺走他手里的大瓷碗，放回原处。
柳诚义望天叹气，爹啥时候才回来啊，他都要饿扁了。
天天干那么重的活儿，饭里一点油水都没有，撒两泼尿就饿了，唉。
现在他和老三转成了正式工人，下个月能多领不少工资，怎么说也得磨着爹让他买点肉回来吃。
片刻，柳德珉就背着手回来了。
“吃饭，吃完饭咱就搬家。”他端起一碗大碴子，给柳诚义和柳诚礼都分了点儿。
今天他中午吃了碗面，现在还没怎么饿。
柳诚礼早已经料到了，嘿嘿一笑低头扒饭。
柳诚义高兴得想打滚，一边扒饭一边含混不清的问：“爹，咱搬到哪儿？”
“章大爷家。”柳诚礼脱口而出。
柳德珉笑呵呵点头：“老三说得对，章大爷让咱晚上就搬过去，发工资再给他房租。”
“太好了。”柳诚义两口将苞米碴子倒进嘴里，跑进房里收拾。
这鬼地方他早就住够了，巴不得马上就去章大爷的大院子住。
章大爷就一个闺女，早就出嫁了，他老人家一个人住三间房子，他们爷三完全住得开。
他们的东西不多，很快就收拾完了，连夜搬到章大爷家、东厢房。
柳诚义和柳诚礼分到了一个房间，柳诚义高兴疯了，进门就在床上打滚。
柳诚礼放下行李去隔壁找柳德珉：“爹，咱们租下两个房间，房租不便宜吧？”
“跟以前一样，咱们住在东厢房，厨房是共用的，岔开做饭的时间就行。”柳德珉三下两下将床铺好：“三儿，我打算把想丫头的钱缓缓，先还别人家的。”
“行。”上回想想回家就跟爹提过，欠他那些钱不着急，先还别人家的。
最近半年厂子里的人总是来家里逼债，爹眼瞅着老了不少。
他真不忍心。
既然爹下定决心了，自己必须支持。
柳德珉转身拍拍他的肩膀：“委屈你了。”
都24了连个对象都没有，家里实在拿不出那笔彩礼，只能让老二，老三再等等。
柳诚礼摇摇头：“爹，你千万别这么说，咱是一家人，有困难就得一起扛，现在你提干，我和二哥转正，下个月工资能多五十多块呢，够还不少人家。
只要咱们踏实肯干，债很快就会还完，日子也会越来越好。”
“你能这么想爹很高兴，时间不早了，去睡吧。”柳德珉很欣慰。
日子虽然难了点儿，但孩子们都懂事，也很努力。
唯一让他闹心的是彭小满和被彭小满养歪的老闺女。
爹不在之后他在厂里的日子就不好过了，分不出来那么多精神去管老闺女，那孩子越走越歪，唉。
他多少次对彭小满耳提面命，老闺女的婚事不急，结果她还是自作主张给老闺女相看，张嘴就要五百彩礼。
这哪里是嫁闺女，是卖闺女。
他柳德珉再穷也不会卖闺女。
这辈子就一个闺女，只希望她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张达，以后找个好人家嫁出去。
自己和五个儿子都能挣钱，还轮不到她一个姑娘家为家里牺牲。
这么多年了，彭小满的眼皮子还是那样浅，怕是……
回头等债还得差不多，他就买辆自行车，经常回屯子盯着点儿彭小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