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三人躺在床上。
木板床里边对着窗户，正好能赏到悠悠月色。
满满已经睡着了，沈若宁的手还有一搭没一搭地拍着她的胸膛轻轻哄着，她似乎是想到了些什么。
“明天…还去摘果子吗？”
怕吵醒女儿，他放低了声音：“去。”
“要不要我跟你一起去摘。”
他拍了拍沈若宁搭在满满身上的手背。
“不用，那山不好上去，你跟满满在家好好地就行，等我赚钱带回来给你。”
话音刚落，屋外就响起了声很轻的叩门声。
沈若宁吓了一跳，这大晚上的谁会过来。
乔衍款款地又拍了拍她手背。
自己趿着鞋去开了门。
“大哥？”
乍一开门看到来人后，他立马就惊呼出声了。
外头院子里站的人是他大哥乔定。
就住在跟自己家连着的隔壁屋子。
“嘘，小声点鬼叫什么，你快拿着。”
男人竖了根手指在嘴上作噤声状。
说完就从衣服夹层内慢慢掏出了东西来。
这会儿虽然天很黑，但也能就着月光看清。
是两枚鸡蛋。
乔衍抬起头傻看着他：“你怎么拿蛋来了。”
“你昨天不是去我家了吗！”
“这是我今儿个在外头买的，不是自家鸡下的，你那大嫂啊，家里的蛋都要点过一遍的，这个她不知道，你快拿去。”乔定将声音一压再压。
低到完全就是用气音说出来的。
他又向前不停努着头，意思叫他拿着。
等放到乔衍手上后。
乔定也不再说话，就一溜烟儿地跑回了隔壁。
蹑手蹑脚地，看上去就跟做贼似的。
乔衍看着手上沉沉的两枚鸡蛋，几不可闻地缓缓出了口气，大哥是怎么对他的，他当然都知道。
可以拥有这么好的家人，自己何德何能。
……
翌日一大早。
天色都还没完全亮起来，乔衍就轻手轻脚地起来了，床上的另外两人依旧在睡梦中，满满甚至呼呼地打起了小呼噜。
他洗漱好后先煮了几个番薯垫垫肚子。
兜里剩七毛了，今天得再去县里卖一趟。
背起院子里的背篓后，乔衍又翻找到几个手拎的菜篮子，他提上两个篮子后就出门了。
踩着昨天走过的路赶上山，三三两两地也碰到了些许上去的人。
大多都是些来摘山果子吃的少年人。
等找到泡窝子，乔衍手脚麻利地一颗一颗摘进篓里，他速度极快，没一会儿手上也被刺一样的果子藤扎出了些许血珠。
用边上的野草擦了擦手后又不断地采摘，等终于背篓满了之后，乔衍走到了山间的另一头，看到那边一根一根的蕨菜。
昨天摘果子时他就看到那一片了。
拿到县里去往便宜了卖，那些不爱上山又爱吃这口菜的妇女同志应该是会买点的。
蕨菜可是有个“山菜之王”的名头，这玩意儿长在荒山上，吃起来的口感鲜香嫩滑，老百姓们应该都非常喜欢。
于是又上手摘了起来。
等篮筐渐满后才往山下赶去。
乔衍步子走地又快又稳。
……
日头高挂。
大概七点左右的样子。
他终于赶到了昨天的面粉厂。
大爷比他早到，在老位置，不讲究地坐在水泥地上，此时正拿着张叠起来的报纸，悠悠地扇着风。
“小伙子，又来了啊！”
乔衍在他边上将东西都置好，又装了捧果子。
“爷爷，你来这么早啊，来吃点果子吧。”
老人眯了眯满是褶子的眼睛。
“谢谢你小伙子，白吃你果子两天了，真是怪不好意思的，今天又摘了蕨菜来卖啊，你真是能干哟。”
见他没拒绝，乔衍将手中的果子递了过去。
“你昨天还给了我一个鸡蛋呢爷爷，你要还是觉得不好意思，今天就借我用用你的秤吧，这样就不算白吃我果子了。”
他带着丝笑意，向对方挑了挑眉头。
老人不可抑制地大笑起来，这好小子，会来事儿，他可许久没见过这样聪慧的小子了，要不是他孙女刚结婚，真想将这人拐过来当孙女婿。
两人正说说笑笑着。
已经有不少人渐渐围了过来。
“一毛钱一捧的野果子，不酸不甜不要钱！”
乔衍立时又像昨天一样吆喝了起来。
“哟，还是昨天那个泡窝子摊呢，昨晚带回去我儿子可喜欢吃，给我再拿个三捧同志。”
“这啥时候有野果卖的，看着真新鲜哟。”
“昨天吃过了，是真的好吃，我让我家那口子去山上摘点他是死活不去，唉，再给我来点吧。”
“咦，这蕨菜也是你卖的吗同志。”
乔衍手上不停地将大叶子卷成漏斗状，再往里头装进野果，听到这话他头也不抬地回道。
“是的大姐，这蕨菜也是我摘的，大早上刚从山上背下来的，这山路难走我还差点摔下来了呢，你们看看要不要，卖给你们两毛一斤。”
做生意嘛，不免是要夸张些的，乔衍深谙此道。
果然，大姐们也都个个开口了。
“哎哟同志，一个人上山背这么多东西下来吗？你真是不容易，这菜不贵，给我来一斤吧。”
“我也要小伙子，一捧果子两斤蕨菜，麻烦帮我称好，装我这篮子里吧。”
“同志来两斤，我就爱吃这口菜，哎哟这鸡蛋也不错唉给我来点，晚上弄个蕨菜炒蛋吃。”
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两人便轮流用着秤。
乔衍飞快地装果子、秤菜，有些妇女同志带着篮子跟兜子，能装菜、有些没带的，就秤好后直接一手抓走，一时间这厂门口是好不热闹。
大太阳下卖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散去了一波人，他跟老人的头上都汗如雨下，两人装了点果子准备解解渴，乔衍捻着红果一颗颗地吃着。
这蕨菜能卖的好，全因他价格便宜，现在市场上的菜价贵，得有将近四毛一斤了，蕨菜拿回去炒一炒也不比种的菜难吃，更别说有些女工嫌远没时间上山、或者不敢上山去采，几毛钱买也就买了。
等到了临近傍晚时候。
附近没多少人了，乔衍的篓子里也所剩不多。
蕨菜跟果子都还留有一点点。
可以带回去给他媳妇儿和满满吃。
他将今天卖到的所有碎钱都点了点，合在一起一共是十七块两毛，这笔钱在现在这个年代，也不是一笔小钱了，乔衍将钱叠进兜里妥帖放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