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宴瑾直直站在那里,也不说话,也没有动作,七年的每一天他都在懊悔和痛苦中度过,得而复失的侥幸让他珍惜每一个和她在一起的时刻。
他迟早都要面对这一刻的。
江立书看着他生硬的脸,鸡毛掸子扔到一边,恨叹一口气。
头撇到一边,隐忍着眼中的痛苦:“我就这么一个孩子,被你们顾家呼之来唤之去,有用就留下,没用就不管死活,最后还……”
江立书张着口指着他,再也说不出一个字,眼眶中的泪水紧紧忍着没溢出来,虽然他平常也爱和江眠拌嘴,但他是实打实的关爱她。
僵硬的身子轻微哆嗦,一个孤单老人的身影像无数父亲的缩写。
“算了,怪我。”
江立书摆了摆手,他从江眠小的时候就远去打工,好几年都为了节省路费回不去,却忘了孩子破碎的心灵,甚至连她的住处都是通过别人嘴里打听到的。
要说最可恨的,还是他自己!
江眠倚在一边,耷拉着头,蒙上一层灰光的眼眸像是陷入了回忆。
外面风吹来,吹动她的裙摆,飘渺而虚无。
江立书咽了咽气,“以后你都不要来找我们了,我们没什么可亏欠的,钱我也一分没花,全还回去了。”
“没碰到你,什么事都没有。”
他一只手推着那个僵在原地红眼眶的男人,一边把门关上。
“砰”的一声,隔绝了两人的距离,也隔绝了所有。
明明中午的太阳很烈,每个路过的人都在抱怨突如其来的高温天气,汗水顺着冰硬的脸庞和脖颈滑落至地,在他脚边下起一片雨,更像他心里的雨。
那扇门,一下午都没有打开。
*
江眠不想再回忆那些东西,她能在楼顶看到门口那人一直没有离开,但她没有同情感。
自卑和现实带给她的打压让她学会压抑内心的情绪。
顾家治愈了她,却又伤害了她,那种伤害包括心理,身体,甚至生命。
刚开始那几年她会心痛,释怀不下。
但现在,她没办法原谅他。
男人连续好几天没有出现,江眠也没有多想,可能是真的放弃了吧。
毕竟一个浪子,也没追过人,今天喜欢这个,明天又喜欢那个,都是对他来说很平常的事。
收拾好心情,江眠泡了个舒服的澡。
电话铃声一直在响,江眠接通,收到的是冕安集团的入职电话,后天去报到!
之前的烦闷全都不见,江眠脸上终于挂上笑。
阳光穿过树叶细缝熠在她漂亮的脸庞,巧笑倩兮,绝世而独立。
虽然她没有参加高考,直接被温玉霞带去国外,但她通过自己的努力考上了一所综合性名校,公司特别招聘有优异成绩的海归,简历漂亮,又有能力,她是不可错过的选择。
报到的那天她提前去了许久,天空辽阔,让人觉得心情愉悦,她在厕所整理衣装,她不肯千篇一律,职业套装都带着花边和波浪,极具设计感又不让人觉得逾矩。
虽然被录取,但也要从底端开始,江眠明白这个理,但她还是有些不服气。
她礼貌看着周芸岚,“请问,我明明是第一名进来的,为什么我的工作却是给同期入聘者做秘书。”
她不是什么好欺负的,工作哪里都有,又不是只有冕安。
几年的磨练,她的善良也有了锋芒。
周芸岚和她平视,高跟鞋点了点地,漠色薄唇出奇的勾了勾:“我想你还没搞清楚你的地位,你只是一个刚来公司的小白,一切都听我的安排。”
江眠盯了她几秒,“我不接受。”
周芸岚笑了一声,带着讽刺,“不接受可以走。”
本以为会吓到她,没想到江眠却说走就走。
江眠觉得无所谓,有实力什么都不惧,这条件,狗都不来。
高跟鞋在明净的地板上发出“咔哒”清脆声响,她刚没走几步,前方拐角处来了一群人。
江眠抬头,脸上表情突然凝固,脚步一滞,她忘记了呼吸。
刹那间,火光电石,记忆在倒退,她看到了长大了的男孩。
那个曾经差点消失在拳击场的男孩。
眼睛瞪大,复杂的情绪涌出。
男人已经长成顶天立地的样子,棱角也更加分明,比以前高魄了许多,唯一没有变化的,还是那一身冷漠的拒人千里之外的气质。
江眠低了低头,不知该如何开场,侧身让开路,让他们过去。
“顾总。”周芸岚从后面走来。
顾礼桉手插兜,“怎么回事。”
男人一身西装禁欲清冷,手上的腕表发出银光,他变了很多。
以前那个用命拼未来的男孩也有了新的人生。
贫穷怎么能限制一个人的才华和野心。
周芸岚和江眠对视一眼,随即说道:“顾总,这位新来的员工对我安排的职位不满,要离开。”
江眠身体顿了顿,说来还真是惭愧,再一次和故人相遇,又是这种最尴尬的姿态。
但她还是死犟到底:“就是不满。”
本来就是。
没理都要争三分,得理为什么要饶人。
“来我办公室说。”
只丢下一句话,顾礼桉稳步离开。
周芸岚跟上他的脚步,看都没看江眠一眼。
眼前人如一缕烟似的飘走,江眠寻摸着他们的身影到达总裁办公室。八壹中文網
门是开着的,江眠和坐在黑椅上的男人对视一眼,走了进去。
“坐。”顾礼桉拿着咖啡杯盖指了下位置,旋即喝了口咖啡。
涩苦。
他皱了下眉,没再喝。
江眠顺着坐下,看向他。
“哪里不满。”他直入正题。
江眠回答:“面试第一,工作却是给同期入聘者做秘书,秘中秘,聘中聘,不理解。”
顾礼桉抬眼瞄了她一眼,看着她一毛不拔的态度,不置可否。
又看向周芸岚,“怎么回事。”
周芸岚一向淡漠的脸色有了丝裂痕,随即正色厉声说教:“这是为了考验第一名是不是真的有能力胜任更高的职位,之后再升也不迟,江小姐,野心恐怕太大。”
江眠:“我可以接受同期入聘者在同一个水平线,但连最基本的平等都不能保证。”
周芸岚不咸不淡回答:“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越有能力就要承受更多。”
江眠为她的话做出四个大字的评价:“歪门邪道,对我有偏见就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