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晓明白卫鞅的意思，他是说老秦的窘困其实根本在于“为”字，一切都要一股强大的力量去破局，这些里里外外的困境从根本上束缚庙堂的可为，不断蚕食民为的根基，所有事情都被困死在一个牢笼里，现在是时候去打破它了！
“那，兄长觉得商道可行否？”
秦晓没有直面卫鞅，躺着看向高深的古老苍穹，群星璀璨，异常迷眼！这个疑问他一直想问，但始终找不到一个合适的机会，现在他就觉得很合适。
等了一会儿，发现卫鞅并没有回答，他这才侧过头去，发现卫鞅用头枕着双手，用一种极其严肃的目光在凝视着自己。
“相处这般时日，可否实言相告？”
卫鞅回头也和秦晓一样面向天空，“弟究竟何人？以尔的才学胸襟，任选一国皆强于此地，何故如此劳心费神？”
“且商业之道，某觉不甚试于秦，此地困局需倾注于耕战，以耕养民，化民以战，夯实基础，终得争雄天下！而商业之道，贵在求利，特别是短利，可秦国之变计在长远，汝之谋利不及付出，此乃亏损非谋成！”
秦晓轻轻回了一句，“我知晓！但我就想试试，这商道不可行，再加上你我可不可行？”
听完秦晓的回应，卫鞅无比震惊！
自己已经算是一个执命之人，没想到还有比自己更执命的，用句不恰当的话说，秦晓要么是绝对的有为之人，要么就是疯子！大疯子！
他年纪轻轻，上哪儿要这么大的魄力，如此执着于强秦谋划？这太不可思议了！
又侧眼看了看身旁秦晓，还没等自己回答，一旁的他已经沉沉睡去了，睡梦中时不时依旧在呓语着：“行不行，行不行……”
卫鞅也是无奈地笑着摇头，他相识于野的人多了，这位小兄弟的性子豪爽直率，又有才学谋略，也不知道究竟是哪家教出的弟子？
商家之道多习于祖荫传承，莫非是哪个大商的后人不成？
着实是云里雾里，让人捉摸不透，索性也放弃了揣摩，紧了紧衣物，就着朦胧的篝火睡去。
一夜过后，两个人又清醒赶路，昨夜的问话似乎什么都没有改变！
栎阳越来越近，卫鞅反而显得有些焦虑起来，赶路的时候一直都在嘟囔着秦晓听不懂的东西，这些毕竟是两千多前的理解，他偶尔还是会很疑惑。
身后的竹简沉重，两个人的速度着实比来时慢了很多。
原本只需要两天的行程，他们足足在路上耽搁了近十天才再度看到栎阳城城门。
城门令倒是不意外有入秦士子回来，他怀疑得是这两个人真的是入秦士子吗？
看着眼前两个像是逃民一样的货色，浑身上下一处完好都没有，脸上面黄肌瘦的，要不是他们的谈吐礼节以及身上背负的书简，差一点城防令就要将两人当作逃犯抓起来了。
“大人，我等真是入秦士子，你看，这是国府令牌啊！”
面对城防令的质疑，两个人都无语了，没想到回都回来了，还能碰上这种事。
接过卫鞅手里的令牌好好查验了一番，城防令终于相信他们是入秦士子的身份了，这才礼遇有加，表示此事需要禀报招贤馆主事大人。
然而秦晓和卫鞅却表示暂时不需要惊动主事大人，他需要时间，如果准备好了，他自然会去招贤馆面见！
这段时间他们会在对面的紫香居内，城防令之前得到过指令，凡是入秦士子述求一应宽容，于是只好恭恭敬敬地护送着两个人离开。
走下城墙的时候，卫鞅和秦晓还刻意站在城墙上好好环视了一圈栎阳城，因为他们知道从现在开始，这座城将因为他们掀起一场足以撼动天下格局的变化！
只不过兄弟俩一个知道，另外一个不知道而已！
熟悉的街道依旧冷清，秦晓心里感叹，不知不觉他居然已经陪着这位变法大才探访了秦国山川三个多月，此时寒风已然料峭，栎阳城上乌云密布，似乎又要下雪了！
走回紫香居这一路上，兄弟俩都没有说任何一句话，只是往前走！
秦晓此行的收获可不比卫鞅少，身处这个时代透过这样真实的感官，他来自于两千多年后的人基本上可以勾画出一幅属于自己参与的秦国商业未来了。
这非常非常珍贵，他很庆幸自己陪同卫鞅走下来了，接下来的路他需要把自己的点子融合进这场由卫鞅主导的变法格局中，去印证那天夜里他一直都在嘟囔的话，商业强秦究竟行不行？
走到店门口，看见紫香居内如今倒是人来人往，显得热闹多了！
洛香没看到身影，店里似乎又添了不少的新手伙计，这位姑娘从当初的知礼含蓄，现如今已然可以当家了！
自己不在这段日子，看来洛香把这里打理得很好，秦晓觉得很欣慰！
就在秦晓准备拉着卫鞅进店的时候，却被门口的店小二伸手拦了下来，脸上满是鄙夷之色，“两位是不是走错地方了？我们紫香居不招待乞丐！”
秦晓一看这架势，嘿，这还真是咄咄怪事了，自己一个老板居然被一个打工仔给拦住了！
虽然自己这一身打扮变化是挺大的，但到哪儿他的规矩也没有上门的买卖不做的道理，况且开店就是为了迎客的，哪有什么贵贱的道理？
街上风寒，他并不想让卫鞅在门口站太久，他直接站到伙计跟前，“把你们掌柜的叫出来！”
“呦呵，你谁啊？我们掌柜的，是你说叫就叫的吗？去去去，一边凉快去！”
这伙计不仅没有眼力见儿，而且看样子胆子还不小，居然敢直接动手把站在眼前的秦晓往外推搡。
“我让你去把掌柜的给我叫出来！”秦晓反手直接就一招擒拿反背将他制服下来！
那伙计哼哼唧唧地拼命大喊，有人闹事啊！
这下终于惊动了楼上的洛香和尹牙，两人赶忙下楼来查看。
然后就看见门口两个破衣烂衫的人正对着自己家的伙计大发雷霆，尹牙也不及多想立马就要上前制止！
然而身后的洛香失声一句“公子”，硬生生地把尹牙的动作制止了下来。
在店众诧异的眼光中，洛香一路冲到了门口，一下子抓住那个看起来满身邋遢的人，激动地喊着：“公子，是公子，公子回来了！”
尹牙这时候也认出了卫鞅是那位和自家公子一起出发的士子，赶紧上前见礼。
秦晓这也顾不上再与门口的伙计计较，松开他，对着激动不已的洛香换了一张笑脸，“是啊，可算是回来了！”
洛香赶紧把他们两个人迎了进去，又嘱咐下人给他们准备洗漱用具。
秦晓看了一眼此刻蹲在门口瑟瑟发抖的伙计，转身便跟着洛香上楼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