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而多哈不仅当做无事一般,临走,又下令抄马德才家。
马德才儿子气不过,披麻戴孝来到归德府,一纸诉状递到李哲成手中。
李哲成已听闻此事,想管但不敢管,不想管,又收过马德才那么多金银礼物。
罢了,还是出面,看看能否别再抄家。
托病十余天,他终于来上班了。
昨日多哈回来,已禀报过兰云。
兰云没说什么,那马德才想偷卖粮食到外地,死就死了吧,也该死。
如今州府已征得约莫两百万斤粮食,大概能安稳度过春荒,兰云心中如拨云见日。
正在高兴,看到李哲成来了,却又闪过一丝不爽。
这个家伙在紧要关头,称病不出,不由让兰云心生厌恶。
李哲成躬身施礼:“将军大人。”
兰云微微点点头,话音里带着些许的冷意:“李大人身体好了?”
李哲成听出了画外音,兰云这是对自己不满啊。
他强装笑颜:“我这病来的真不是时候。”
话锋一转,李哲成又说道:“能征集这么粮食,将军大人辛苦了。”
兰云很喜欢别人奉承他,但今日听李哲成如是说,却觉得很不舒服,摆摆手:“不辛苦,能筹到粮食,度过难关,本将军就放心了。”
李哲成对兰云也有些不满,本来你就是达鲁花赤,非要不伦不类把自己称呼为将军。
既然你自称将军,那地方事务就该归我管吧?可你又事无巨细,把所有权力都揽到自己身上,真叫人是可忍孰不可忍。
可他敢想不敢说,只能唯唯诺诺。
闲扯几句,李哲成说了马德才的事,并劝说兰云:“将军,收缴粮食是因为马德才违逆了将军,但马德才已被逼死,也别查抄家产了,这不符合律例。”
兰云明白了,你李哲成想保全马家未果,现在又借朝廷律例,来阻止多哈继续抄没马家,脸色立即阴沉下来:“李大人,为什么本官仍自称将军吗?”
那还不是因为爱慕虚荣?李哲成咂咂嘴,拱手说道:“愿听将军细说其详。”
兰云手捻胡须,抬头说道:“今反贼未除,天下动荡,我虽不才,也要有杀敌之志,故以将军自称,为的就是唤醒身边人,共克时艰。”
“我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却不想仍有人为自己利益,而割舍不断,李大人,像这样的人,不仅死不足惜,而应该千刀万剐。”
这高调唱的,几乎要把自己比成岳飞、辛弃疾,可你兰云究竟几斤几两,是个什么玩意,就没点自知之明吗?
李哲成听的牙根都酸的慌。
其实李哲成心里也明白,不是朝廷赞成兰云做法,只是心思全在剿灭义军上,没工夫搭理兰云。
可不管怎样,兰云这个异类仍算是他顶头上司,不说有生杀大权,但就是互相弹劾,自己作为二把手,又非蒙族官员,也必定败于下风。
算了,不能因为马德才影响自己仕途。
他躬身施礼说:“将军忠君报国之心,是我等楷模,哲成深感羞愧。”
这个马屁拍的十分响亮,让兰云十分受用。他摆摆手,声音也缓和下来:“李大人,贼军未灭,我等须全力用命,也必须以雷霆手段,果断处理事务。马家之事还是交给多哈处理,你我就不要过问了。”
李哲成看着兰云表情,刚放下心来。
可听到多哈,心头又猛然一紧。
这个多哈生性粗野,行事风格简单粗暴,不经大脑,马家老少不被他折腾死才怪。
他也一直怀疑,马家之事由兰云一手策划,才把马德才抓个正着。
没想到,从兰云言语表情来看,竟是多哈一人所为。
这个多哈什么时候如此有心计了?
李哲成又心生纳闷。
说也巧合,陈俊成正好骑马进城,来到府衙。
他先向拜见兰云,又向李哲成施礼。
兰云脸上露出亲和:“陈校尉,你来何事?”
陈俊成躬身回答:“将军,如今开荒速度远超预期,之前所备种子不够了,在下斗胆烦劳将军,能否从周边府州调拨过来。”
这是大好事,兰云当即答应,亲自给河南河北等行书省官员写信,请他们火速调拨。
“谢将军了,在下告辞。”陈俊成说着,躬身施礼,退出了大堂。
兰云看着陈俊成背影,轻声说道:“我等官员都如陈俊成,何愁反贼不灭,又何愁天下不太平呢?”
这个帽子戴的很高,足见兰云对陈俊成的喜爱,听的李哲成都感到牙酸。
李哲成也不由扭头看了一眼陈俊成,心头猛然又一个机灵,多哈处置马家的前后经过,莫非是陈俊成出主意?
他感到了害怕。
这个陈俊成脑子一转,想出开荒复耕主意,不仅把兰云捧到天上,受到察罕帖木儿赞赏,如果他转过头来,借兰云之手对付于我,那我休矣。
这个年轻人很危险啊。
想到这里,李哲成又非常无奈,不知该采取何种计策对付陈俊成。
“李大人,你想什么呢?”兰云忽然问道。
李哲成恍惚一下,赶紧说道:“啊,将军,我在想,眼下正是春荒之时,我应该出城体察民情。”
他这仍是拍兰云马屁。
如今在兰云“励精图治”之下,归德上下一起用命度过春荒,并开荒播种,他这个父母官外出体察民情,正是兰云所要的。
果真,兰云脸上露出了赞许:“这段时间归德境内非常太平,你出城也无妨。”
李哲成问道:“将军,那些劫粮贼人也没了信息?”
在归德境内丢失三千石粮食,是兰云心中的痛,李哲成本想给兰云添堵,没想到兰云又扯到陈俊成身上:“是啊,自从贼人欲刺杀本将军,被陈校尉杀退过后,就再没了消息。”
“俊成有勇有谋,得此人才,本官甚是欣慰。”兰云又夸赞道。
直接称呼其名,又说的如此亲切,李哲成又感到牙根酸。
翌日早上,他骑上高头大马,带着一班差役出城而去。
第一站去了城南张俭前军处。
之所以选择有兵士的地方,李哲成也有打算。虽说最近太平无事,可那些贼人都乘快马,来无影去无踪,日行几百里,万一贼人又来袭扰归德,他这个穿着紫色官服的四品官可就遭了殃。
张俭正骑着战马,在荒野中来回巡视。他从军十二年,打了两年仗,到头来却带兵垦荒,心里觉得几分滑稽,也有几分怨气,手中马鞭,不时落到偷懒的兵士身上。
远远看到李哲成,张俭立即策马过来,并翻身下马,向李哲成行军中之礼。
李哲成是憋着坏水来的。
昨天他派心腹去了马家,告诉马德才儿子,自己已经尽力,但无可奈何,但随后一定再尽力,保全马家。
他担心马德才儿子狗急跳墙,把送给他厚礼的事抖搂出来,被兰云参上一本,那自己官位就可能不保。
心腹回来告知,马家人很识趣,知道大人不忘旧情,也想今后继续仰仗大人。
他放心下来,但心里还是窝火。
他把所有的账都算到了陈俊成头上。
陈俊成本是张俭属下,还是因为张俭提携,才从什长到百夫长,如今官职不仅和张俭平起平坐,而且风头远盖过张俭。
李哲成想先挑拨张俭与陈俊成关系,让张俭怨恨陈俊成。如此一来,至少自己多了一个朋友,而陈俊成多了一个敌人。
看到张俭,他没有了官架子,也翻身下马,并拱手说道:“张校尉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