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长十七年,二次宫变,新帝继位。
林雨瑶从朝堂上退下来,新帝出身民间,还不懂得处理政务,她只能先行垂帘听政,等新帝成长起来再把权利交还。
上一年的冬天不比前年那么冷,到今年春日播下种子,长势都很不错。
林雨瑶提着裙摆下石阶,方才走到一半,便听见有人喊她:“皇后娘娘请留步。”
她站住了脚,回身时身量端庄,发髻见钗珠仅仅只微微晃了晃,没有太大的幅度。
她看着身后的宋审,颔首道:“老师。”
宋审经历过牢狱之灾,脸上细纹多了些,鬓间也生了白发,看着老了许多,林雨瑶关怀道:“老师要注意身体,莫要过于操劳。”
宋审摇了摇头:“臣倒是要说皇后几句,这政务还有臣等几人在呢,你才是操劳过多,看你眼下青黑,怕是多日未眠。”八壹中文網
林雨瑶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眼睛,道:“还未找到松月的尸首,我不敢入眠。”
她总在梦里梦到那个名义上是自己庶妹的女子,她眉眼间清冷而疏离,头脑睿智,似乎是从天上踏月而来,林雨瑶每每去追她,却总与她擦肩。
林雨瑶知道,是林松月顶了自己的身份而死,没过几个月杨远归便放出消息,说皇后病逝了。
直到他们攻入皇城,将杨远归一剑从皇位上挑下来,都不知道林松月到底在哪里。
杨远归被关在地牢近两年了,受尽了酷刑,林雨瑶有时候去看他,他只会说:“你们永远都不知道她死在哪里。”
除此之外,什么都问不出来。
林雨瑶有些头疼,宋审叹了口气,他从衣袖里摸出一袋花茶递过去,道:“这是臣妻调配的花茶,有利于助眠。”
林雨瑶没说话,只默默地接过来。
凌修也给她配过许多药,但是没什么用,不过是一片好心,她还是不忍心让人担忧。
宋审问:“那杨远归,可还在地牢之中?”
“是。”
“终归是问不出什么来的,”宋审叹道,“先帝先后死于他之后,再留着他的命,怕是无法让二位安心,还是早早杀了吧。”
林雨瑶沉默了片刻,“嗯”了一声。
林松月以前住的地方,有一棵桂花树,听说她很喜欢那棵树,常常来打理。
只可惜,等他们攻入皇宫时,那棵树已经死了许久了。
花草通灵,许是那一日起,它便随着主人一起,远离了这片尘世。
林雨瑶静静地伫立在枯木之前,看着树下新芽摇摇欲坠的生长着,屋檐下风铃阵阵,灯笼飘摇。
满天白云映着蓝天,微风过时,一行新燕欢欣飞过。
仿佛在唱着,美好未来的歌谣。
*
凌修已经许久没有回药毒谷了。
他的父亲已经传信了几次,他全放在一边,没有想要回去的意思。
他成日便坐在皇城的那座酒楼里,拿着一个杯子修修补补。
那杯子磕掉了一个角,凌修找了许多人来看过,要修起来其实很容易,但要修的同以前一样却很难。
破镜难重圆,他终究还是明白了这个道理。
凌修一直想,如若当初那个夏天,他没有带着算计和欺骗去接近那个单纯可爱的少女,他会一直陪着她,逛遍天涯海角,娶她为妻。
她不再是雁国的皇后,她只是自己的妻子。
他们中间没有再横亘着一双腿的代价,和另一个男人的性命。
只在江湖流浪着,相爱着。
凌修扶着额头笑了。
纵使思绪万千,终究只能是一枕槐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