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院子里摆了辆自行车，张秀莲开始三天两头往这儿跑。
这不，一大清早，正洗脸刷牙的江九九被她问道：
“车呢？”
但凡车不在，她都要关心关心。
好像这自行车才是她的亲儿子。
江九九吐出漱口井水，乖乖回答：“三哥骑走了。”
张秀莲跟着再问，“老三干嘛去了？”
问得未免太细了，况且这已经超出正常关心的范围，江九九不愿再继续对话，摇摇头回了屋。
“她怎么又来了？”江建民拉出一张椅子供妹妹入座。
江九九擦把脸后，挨着七哥坐下。
江建路把盆里最好的馒头挑出来递给她，自己则啃着硬邦邦的窝窝头，心里甘之若饴。
另一边的江建弘则将唯一一盘菜直接放在妹妹面前，嘴里说着怕她够不着。
哥哥们对她的偏爱都在细节里，温暖着江九九的心。
院子里没动静，张秀莲应该是走了。
大哥二哥昨天下午回了学校，这家里少两个人就会觉得缺点什么。
江九九吃饭慢，能看得出哥哥为了配合她，也故意吃得慢。
要是放在以前，她的几位哥哥两分钟结束就餐，屁股一抬就没人了，一天都见不着踪影。
根本不用纠结谁刷碗的问题，反正早晚都是她干。
可是如今，哥哥们坐着也不动，盯着妹妹可爱的腮帮，咕咚咕咚喝完汤。
江九九起身习惯性地收拾，被哥哥们拦下。
“妹妹，一边玩去。交给我们。”
这种活，女孩子怎么能干呢，多伤手呀。
妹妹的手细皮嫩肉，如果伤到了哥哥们会心疼死的。
有收拾碗筷、饭桌，洗碗，擦桌的，五个人两分钟搞定。
这时候，江建文恰好刹车，停到院子里。
他马不停蹄地扛起铁铲，嘱咐道：“老八，我们几个下地，你在家看着妹妹。”
江建路应下。
可被安排地明明白白的江九九，不想待在家里。
这几天温度还在上升，冰棍暂时不卖了。
江建路性子闷，远没有江建民话多。
当两个人拿出书本时，张秀莲又出现了，多了个她的宝贝孙子。
她径直进堂屋，找到学习中的江九九，看孙女认真写作业的样子，她不由得嫌弃，装什么呢！
“九九，别学了，你看着弟弟。”用理所当然的语气，张秀莲居高临下地下达命令。
江九九缓缓放下笔，将视线从书上的知识转移到面前两人身上。
她没接，只静静地不说话。
凡凡早就会喊姐姐，可他受大人的影响，根本不认江九九是姐姐。
还是张秀莲硬塞到江九九怀里的。
“凡凡乖，奶奶有点事，一会儿就回来。”张秀莲爱怜地摸了摸孙子的头，转而威胁江九九，“好好看弟弟，要是有什么闪失，要你好看。”
江九九瞪着她，心中翻滚着怒气，“怎么要我好看？跟小时候一样，掐我打我？”
两三岁时，杨春凤没空看着她，就让张秀莲看了一天。只一天时间，她受尽虐待，满身红紫，却不敢和家人说。
在张秀莲的诱导下，她以为爹娘不要她，哥哥厌恶她。家人都嫌弃她，加上身体上的摧残，江九九对待感情十分敏感。
这也间接导致了她后来奋不顾身选择孙越玄。
张秀莲咬牙，这小丫头片子这么记仇？果然不是个善茬。
正好出手教训她，江建路伸手挡在妹妹面前，“你想干什么？”
“你们娘怎么教育的？没家教！和奶奶顶嘴干仗，说出去不叫人笑掉大牙？”张秀莲叉腰，像泼妇骂街。
但想到她有急事，不和两屁孩多说废话。
“好好照顾凡凡！”
下一秒，她扬长而去。
这个年纪的小孩早会跑了，凡凡天天被抱着，习惯了被伺候。
江九九可不是圣母，她将凡凡往地下一放，爱站不站。
凡凡大哭，见没人搭理他，颤颤巍巍地站起身。
“姐姐。”糯唧唧地示好。
江九九瞥了他一眼，她不是保姆，放这儿可以，她可不负责逗小孩。
江建路看出妹妹的心思，伸脚给着小家伙勾了个小凳子。
“坐下，别出声。”
好凶啊！
凡凡被吼地不知所措，高高撅起嘴巴。
在家爹娘宠着，奶奶惯着，凡凡委屈地看向四周。
他俩在做什么？好害怕。
凡凡想着想着，大颗眼泪往下掉。
“小鬼，是不是男子汉？不许哭。”
凡凡前半句听不懂，后半句听懂了。
大哥哥不喜欢他，但是娘说过没有人会不喜欢他。
而且奶奶也经常和他讲，一旦受了欺负，就躺在地上不起来，一直哭一直闹。
可如今这场景，他不被允许发出声音，怎么哭闹？
江建路见他还算乖，在角落里翻出一本漫画书给他，“自己看去吧。”
起初他不敢不从，后来很快被五彩斑斓的画吸引，好有趣。
有狗狗，有花草，很多小朋友。
正看得入迷，凡凡肚子发出咕咕叫，“姐姐，我饿了。”
江九九从书本中抬起头，“吃啥？”
家里的零食都是给他的，不知道姐姐家有什么好吃的。
“糖。”凡凡奶声奶气地回答。
江建路无奈，怎么小孩子这么麻烦，论可爱还赶不上妹妹的百分之一。
他随手拿了几块，“给，吃。”
简单的词概括了江建路此时的心情。
凡凡接过，没有表示感谢。
大人没教过他。
江建路也没有要教育他的责任，返回自己的书桌前，继续学习。
咀嚼着甜度超标的糖块，凡凡睁着大眼睛看漫画书。
说实话，书上的人物都没姐姐漂亮。
江九九的皮肤很白，鼻尖挺起，给人以距离感。
凡凡老老实实地等奶奶回来，他还是第一次体验孤独。
全家人围着他转，任他发脾气，打摔玩具。可他俩怎么回事？
江九九全程没管，倒是八哥唬人有一套，凡凡一动不敢动。
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张秀莲才出现。
看着宝贝孙子蹲坐在小板凳上，负责看管的两人各忙各的，将弟弟视作客气。
张秀莲一把抱过凡凡，询问道：“宝贝，放心给奶奶说，他们凶你没有？”
凡凡眼神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