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娘子，我无意偷听。只是碰巧……”
沈云舒抿着唇角，语气嘲讽地质问道：“那你来这里做什么？别告诉我，你只是路过。”
顾重九湛黑的眸子闪烁了一下，“梦见故人，听说沈娘子这里有故人的牌位，我原本是想要进去上一炷香的。”
沈云舒紧绷的身体微微放松，心里还是有几分不悦。
毕竟，顾重九刚才将她的心事，全部都给听了去。
任凭谁，碰到这种情况，都会有几分难堪。
但顾重九神色坦荡，竟也看不出半分的尴尬。
仿佛被当场抓包的不是他，而是沈云舒自己。
沈云舒眉心紧了紧，心里咂摸着顾重九那一句回答。
双眸盯着顾重九那被玄铁面具遮住的半张脸，不由得开口问道：“你为何要将脸给遮起来？”
或许她认不出顾重九，正是因为他的脸被遮住了？
唯有这半张脸，的确很难确定他的身份。
顾重九薄唇抿起，避开沈云舒怀疑的视线。
“我的脸不好看。”
他下意识想要抬头，将那半张脸给遮得更严实。
借着幽冷的月色，沈云舒盯着他露出来的半脸。
下颚线锋利，勾勒出来的弧度十分完美。鼻梁高挺，剑眉星目。若非那半张面具，必定是一个俊美男子。
似乎杜老提起过，顾重九遮住的半张脸犹如鬼魅。听闻是他发病时，给自己划伤的。
不过，顾重九……
故人？
小九吗？
沈云舒脑海中猛然升起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测。
当初与小九相识，小九说他排行第九。
传闻顾重九却是异姓王唯一的独子，因此她一直未曾将两人给联系上。
但若是小九骗了她，又或是后来发生了别的事，小九成为了顾重九呢？
否则为何会如此的巧合？
沈云舒上前半步，猝不及防地伸手想要将顾重九的面具给摘下来，印证自己的猜测。
顾重九惊觉他的目的，猛然后退，伸手抓住了沈云舒的手腕。
骨节分明的指腹内，薄茧在沈云舒的肌肤上擦了过去。
触碰只在一瞬间，顾重九很快便又将手松开，克制地和她拉开了距离，垂下眼帘。
月色上，整个人看上去都有几分乖巧。
“沈娘子，自重！”
带着凉意的声音在耳边散开，他捏着佛串的手指蓦然收紧，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一般，一丝薄红染到了脸上。
天色倒不是很亮，顾重九极有心机地侧了侧脸，并未让沈云舒发现自己脸上那一丝异常。
沈云舒还在疑惑，追问道：“王爷为何不敢以真面目示人？你既是认得我，必定是我的故人。难道你连见故人的勇气都没有吗？”
她的身份，顾重九心知肚明。
双方都没挑破，很难说，究竟是不是因为她不想，所以顾重九选择了成全。
从他所做的种种来看，沈云舒觉得，这个猜测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性！
心里有一股强烈的感觉，想要知道顾重九的身份。
这对她似乎是关系重大。
顾重九声音涔凉，透着冬日碎雪般的凉意，“昔日我与沈娘子并未谋面。只是钦佩大将军为人，才会到景云镇来，以效仿大将军。对沈娘子多几分关注，亦是因为沈娘子是大将军的女儿。沈娘子多虑了！”
他转身便要走。
身后传来一声低喃：“小九。你是小九，对吗？”
顾重九越是不想承认，她越是觉得，自己的猜测是对的！
他的年纪，和那个孩子差不多。
若是小九长大了，应当正好这个年岁。
顾重九的脚步微微一顿：“沈娘子认错人了。”
他走得很快，眨眼的功夫，便消失在了夜色里。
但沈云舒却愈发地坚定了内心的猜测。
难怪，来到景云镇之后，她频繁梦到小九。
原来是因为，他就在这儿！
她还活着。
沈云舒心情一时有几分复杂。
为小九感到高兴的同时，也更为顾大山的处境担忧。
若小九还将昔日的承诺放在心上，只怕会对顾大山有意见。
看来，等顾大山回到家里，她要和顾大山商量商量，若是可以的话，最好是换一个活计。
小九不愿承认身份，默默为沈家做了很多事。若是出自昔日情谊还好说，若是为了那个承诺……
沈云只能希望，顾重九不是那样不讲理的人。
昔日种种，都已经成为过去，甚至是上辈子的事。
别在原地停驻不前！
沈云舒带着心事回到了家里。
刚躺回床上，顾三丫就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奶音带着睡意嘟哝：“娘，你去哪儿了？我刚才梦到，梦到你不见了！”
沈云舒安抚地拍了拍顾三丫的后背，轻声哄道：“睡吧，我不走。”
但即便是顾重九就是小九又如何？
她孩子都五个了！
沈云舒将心事压下，略有几分释然。
一大早，清歌和陈发财就在打扫院子里垃圾。
昨天是大年初一不能动扫帚，今天俩人都起得很早。
等沈云舒起来的时候，家里也做好了饭，正是清歌的手艺。
沈云舒吃了个早饭，浑身都充满了力量。
大手一挥：“咱们准备做火锅，迎接水云楼掌柜！”
几个孩子一阵欢呼，迈着短腿过来忙前忙后。
有了昨天的经验，今天这火锅做起来更加顺利。
熬骨头汤，将所有的配菜都给准备好。
昨天自个儿吃的配菜都给准备上，再加上一道炸腐竹。
满院子的香喷喷味道，连路过的村民，都要停下来夸两句。
没过一会儿，外面就传来了掌柜的声音，格外爽朗：“哟呵，这沈娘子在做什么好吃的？我在村口就闻着味儿了！”
沈云舒擦了擦手，快步走过去。
就见掌柜从马车上跳下来，朝着沈云舒使了个眼色。
紧接着，一个衣着锦衣的年轻男子也从马车里出来。
沈云舒眉梢一挑。
掌柜乐呵呵道：“沈娘子，这是我们东家，姓越。”
沈云舒笑着同男子打招呼：“越当家，不知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越朝云拱了拱手，“沈娘子，久仰大名。”
两人都格外客气。
直到院子里传出了一阵香辣味，越朝云的喉结动了动，极力克制住自己的表情，“沈娘子，这是在做……火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