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上的乘客除开鹊外一共就五个人。
发生了什么?
不知道。
他们大多收回了放在司机和鹊身上的目光。
沉默。
除了沉默还是沉默。
这些人的手指在屏幕上划着,耳洞里塞着耳机,从头到尾都在闭眼听歌,对于发生在自己身边的异常毫不关注,漠不关心,也无甚兴趣。
讨厌麻烦是人的本能,万一沾染上了会很麻烦。
当然了,有不要钱的热闹看的话另说。
比起面对面的接触,人们有时候更加嗜好通过电子设备交流。
当面交流反而会让人觉得不自在。
比起当面的所谓的邂逅和交流,他们更加倾向于单方面地从外界获取信息,攫取资讯,成为事件的旁观者,而非其中的参与者。
旁观者能够肆意评论,随意的指摘他人的错误,自身却不受波及。
即使刚才很几个人认识到,刚刚是差点发生了车祸,现在装作不知道。
这些人与无为者不同。
他们还差得远,还不够格,完全没有可比性,他们同样只是普通人而已。
没有什么好多说的。
鹊坐在最后一排靠右的位置。
他打开书包,拿出笔和本子,仰头叹了口气,斟酌一下字句,然后开始“刷刷”地写字,字迹并说不上多工整,行云流水。
很漂亮的书法。
鹊的膝盖上放着本子,书包上放着本子,本子上放在右手,右手中握着笔。
他低垂着脑袋,眼角耷拉着,半梦半醒的状态,只是嘴角依旧带着微笑——勉强能让人看出在笑的那种。
入夜的城市,深夜的街巷。
零星散落,可见灯光。
车内寂静,车程漫长,仿佛会就这样永远永远地开下去,在无尽的黑暗中匍匐前进着,向着黑暗的更远处更深处。
“你在写什么?”
活泼,充满生气的声音,在此刻却很破坏气氛。
鹊无甚反应,他依旧睡眼惺忪的样子,自顾自地书写着。
“嘿!嘿,你听得到吗?”
一只纤细小巧的手掌在鹊的眼前挥了挥。
——“刷刷刷刷”
笔耕不辍。
过了一会儿。
“直到刚才为止,就是你一直在跟踪我吧?”
鹊突然开了口。
“什么叫跟踪?不要说的这么难听嘛——虽然就是我做的没错啦。”
“哦。。。”
鹊不置可否地答应了一声。
“所以,你找我有什么事?”
回答的声音很轻。
“唔嗯。。最近都好无聊啊,这座城市都没有什么新鲜的事情。。。其实我就是想找个人砍砍。”
“砍砍,找我?”
鹊笑了,他停下了书写的动作,但是依旧低着头,眼神也稍微清醒了些。
长久的行走令他的身体处在一个很疲劳的状态,他已经尽力走那种不寻常的小路巷道,即使如此,也无法摆脱对方的追踪。
从刚刚来到这座城市时就被盯上了。
“嗯。”
“哦,无聊是吧?想找个人砍砍?这样啊这样啊。。可以理解,可以理解。”
鹊依旧低着头,用懒散的语气重复认同的话语,没有去看坐在自己前面座位上的人。八壹中文網
“不过砍我真的没多大意思的。而且我很忙,没有时间来陪你你砍杀。”
“这年头大家都很忙的,就算我现在不被你砍死,早晚也会被一个疯女人用枪捅死,所以还是去找别人吧。”、
可以的话,鹊并不像节外生枝。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寻找小依的下落,而不是与这个莫名其妙的家伙厮杀。
“诶?是吗?可是我越发对你感兴趣了。”
对方依旧穷追不舍。
直直地看着自己手里的本子。
鹊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像是明白了对方的意思,抿嘴点了点头。
“稍等。”
他将笔记本翻到最后一页,然后撕下一张纸来,在上面飞快的写了几行字,然后递给对方。
“唔嗯。。你写字真快啊。”
“过奖过奖。”
“我来看看你写了什么。。嗯。。。”
对方将鹊写在纸上的内容用很轻的声音喃喃地念出来。
“倒数第四排的女生,把她的头砍下来,震慑其他人。”
“左边靠窗坐的年轻人正在假寐,她他已经注意到我们这边的动静了,所以也把他的头砍下来,省得他尖叫。”
“这时候剩下两个人应该已经被吓傻了,所以把他们的脑袋砍下来,然后情急之下司机可能会把车开到河里去,所以把他的头砍下来,然后跳车。。。这是啥?”
鹊耸了耸肩,表示自己很无辜。
“我给你的指南啊,你不是无聊吗?你不是要砍人吗?顺带一提,如果是我的话,我会分别使用,透明胶,带圆珠笔和三角尺,而不是拿着刀去砍,那真的很野蛮。”
“把他们的头统统砍下来是非常愚蠢并且没有艺术品位的做法。我觉得这种做法非常适合你。”
“事不经过脑子,全凭直觉行动。。你大概杀过很多人吧?怎么,感觉自己很酷吗?”
“毫无缘由地追踪了我十个小时,手法粗劣,全无美感。。蠢货,你与我这样的艺术家有着巨大的差距。”
“听不懂啊,但是。。。你是在骂我笨蛋吗?”
“综合来看,的确如此。”
鹊想要从包里把眼镜拿出来戴上,然后向上推一推。
不这样做有损自己光明伟岸的形象。
【源血】的数量不够了。
【混沌思维】也在之前的造神意识中消耗了不少。。
我需要血液。
知性动物的生体材料。
唯有如此,我的实验才能继续,以期获得与依爱平等对话的能力。
这一车活人都能够成为材料。。。
但是如果可以摆脱这家伙,让给她一点也不是不行。
我可不想有事没事和这种疯子对砍。
“吼哩呀!!”
冰凉的小手掌心轻轻地拍在黑发少年的头上。
细腻舒服到令人颤抖的触感。
鹊保持着被按住脑袋的状态,嘴唇微张,陷入自我思考泥沼的模糊双眼慢慢恢复了焦距。
四目相对。
怔了两秒钟后,鹊开口说。
“女孩子的手。。。都是这么冰凉吗?”
在这一刻,他想到的不是其他,他的脑海中只剩下当初小依抱住自己的,那一刻温暖而柔软的感觉。
那是他的记忆中唯一一次接触到女性的身体。
这对于记忆丧失的鹊而言是非常新奇的触感。
从那以后,他一直觉得女孩子应该都是这种感觉。
温暖,柔软。
听起来是不是和棉花糖一样?粉红色那种。
反过来说,如果不是这样的,那么。。
咳咳,没什么。。。
言归正传。
面前的跟踪狂确实是个女孩子。
她跪坐在前排的座椅上,面朝着鹊的方向,左手肘撑在椅背上,支撑着脑袋,右手按在少年的额头上。
这是一个很漂亮——嗯,坦白而言,让我心动的女孩子。
鹊呆住了。
超可爱。
很难找到恰当的词来表达。
容貌可以形容,但气质就难以表现。
换句话说就是她有着难以言表的特质,乍一看有种奇怪的反差感。
与年龄不符的英气。
可爱而精致的五官,酷酷的平静表情。
脑后的头发束成一束小小的一缕辫子,垂下来也只有到肩膀的长度。上身穿着像是学校制服的白色水手服。
话说有这么晚放学的学校吗?
嘛。。
明明外表尚且青涩稚嫩,但却意外的给人一种成熟的感觉。
鹊知道这个世界的里侧有很多不能用外表判断年龄的存在。
比如。。某些长生久视的幻想种,某些规格外的人类强者。
那对兄妹就是如此。
鹊并没有因为女孩外表而松一口气,因为对方很可能是活了漫长岁月的强大个体!
一股冷酷乃至酷烈的可怕气势迎面而来。
乍一看就会让人觉得,这是个很不好说话的家伙。
偏偏她的语气很是活泼。
鹊打量着对方,一边满脑子跑火车,一边向对方露出了一贯的和煦微笑,试图表达出善意,心下却有些紧张。
该死!这么近怕不是要被瞬间砍死!
这家伙的动作里不包含杀意,无法感知到她下一步的动向!
果然就这么冒冒失失地接近敌人还是有点太神经大条了吗。。不过一直拖着也不是个办法。
“不是。”
来自女孩的生硬的回答。
“啊,是吗是吗。。我就说啊。。”
鹊下次舒了一口气的样子,感觉自己一直以来(几个月)的观念被保住了。
“我就说嘛,怎么会有这样的女孩子呢?女孩子的手应该是温暖而且柔软的,不会像你这样冷冰——”
——“嗯,嗯!你接着说~”
女孩眉眼弯弯的,对他露出一个冰冷的笑容。
虽然嘴上是示意他说下去,却直接开口打断了鹊的话。
意外的很在意啊。。
没关系,我不是不知变通的蠢货,也不会和你这种蠢货一般见识,我是艺术家。
“。。好吧,我们换个话题。”
“我怎么感觉你在心里骂我。。”
“嗯?没有没有,绝对没有!”
鹊再次耸了耸肩,表情真挚,要不是头被按着估计现在已经摇的和拨浪鼓似的了。
话说回来,这家伙的手。。冰凉冰凉的。
被柔软的小手撑着脑袋还意外的很舒服。
喂喂喂!你在想些什么?
平生(几个月)对异性产生过兴趣的鹊头一次从心底生出了某种不可思议的情绪。
有些奇怪,但。。并不排斥。
眼前的女孩身上似乎有着某种吸引他的特质。
不过,这样的手能握刀砍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