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紫禁城里,朱常洛知道一个道理。
永远都要有底牌,也永远不要让别人摸清你的底牌。
如果不是今天国舅府的仆役做的如此丧心病狂,朱常洛是不会动手的。
当然,既然动手了,那就要一出手,便震撼全场,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至于这一手的功夫,说起来已经在朱常洛身上很长时间了,是他第一次模拟人生的时候,从一个顶尖杀手身上得到的。所以几乎出手必见血,见血必杀人。
马车烟尘散去,一个男人撕心裂肺的哀嚎才把一众仆役从震惊中拉了回来。
“快,国舅爷!”
仆役一哄而上,从破碎的马车堆里把一个中年男人找了出来。
那男人身上的锦袍已经破烂不堪,一条腿被车轮卡住,鲜血淋漓。
此人正是郑国泰。
整日在府里待着,不是聚众饮酒,就是出门逛教坊司,今天好不容易接到姐姐的差事,竟然还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郑国泰一边咒骂着,一边被手下的仆役抬着来到朱常洛面前,这位往日风光的国舅爷此时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郑国泰指着朱常洛说道。
“我要告御状,告御状!”
朱常洛此人,别人不认识,他身为国舅,多少还是见过几面的,立刻便确认了身份。
说完,有些畏惧的看了眼朱常洛,在手下人的搀扶下,灰溜溜的离开了。
次日,毓德宫内。
万历皇帝自打那日吃了丸药之后,腰也不疼了,眼睛也不酸了,每日里龙精虎猛,也就没什么继续摆烂的理由。
只是还是不怎么见大臣,不过好在奏折批复的多了些。
这就已经让朝中大臣们感激涕零了。
毕竟皇帝陛下终于肯干活了,这是个好兆头啊。
正批阅着奏折,大太监陈矩进来通传。
“陛下,国舅爷来了。”
万历皇帝有些惊讶,郑国泰是个什么鬼德行,他还是很清楚的。
简而言之,就是跟之前的自己差不多,也不知道这么早就来面圣是要做什么?
万历皇帝捏了一下眉心,辽东朝鲜的局势焦灼,他已经为此愁了半个早晨了,这会来个人跟自己说说话,换换脑子也是好的。
“让他进来吧。”
万历皇帝把龙案上的奏折盖上,对陈矩说道。
不大会,郑国泰在两个小太监的搀扶下,颤颤巍巍的走了进来,脸上的表情极为痛苦,时不时的还哼哼两声。
万历惊诧道。
“国舅这是?”
听到万历的话,郑国泰酝酿已久的委屈瞬间爆发,顾不得腿上的疼痛,噗通一声趴在了地上,嚎啕道。
“陛下,陛下为臣做主啊,微臣委屈啊!”
面对着郑国泰的声泪俱下,万历皇帝也一时间慌了神。
这可是郑贵妃最宠的弟弟,如果在外面遭了委屈,再告到他姐姐那里去,自己的后宫又不得安寝了。
索性好生安抚道。
“国舅但说无妨,谁把你打成这个样子的,朕一定替你报仇!”
有了万历给的承诺,郑国泰还是有些不放心,抬起头,委屈巴巴的看着龙椅上的皇帝,说道。
“若是此人身份高贵,陛下会不会有失公允?”
万历耐心答道。
“国舅放心,朕向来秉承公允,无论他身份如何高贵,只要犯错,朕一定重罚。”
“那若是此人与陛下亲近呢?”
郑国泰穷追。
“朕说过了,不论亲疏,但问对错。”
如此问了好几次,都得到了万历皇帝肯定的回答之后,郑国泰才稍微把心放回到肚子里。
于是便把昨晚在城南小巷中发生的事情,挑挑拣拣的说了出来。
“什么?身为皇子,他竟然私自出宫?还仗着身份当街行凶?”
万历皇帝的怒火瞬间被点燃。
这段日子,他听说朱常洛比之前收敛了许多,去詹事府的频率也高了起来。
尽管每次上课都是在呼呼大睡,但好在已经在往正道上走。
外加上之前自己病倒,他也搞清楚了事情的原委,朱常洛不仅献上灵药,而且悉心服侍自己到天明。
可这好景没过几天,又原形毕露了。
甚至比之前做的还要过分。
怪不得要找自己要姚大柱和齐武两个人。
原来是充做打手,在宫外仗势欺人耀武扬威了。
甚至欺负到了国舅的身上。
“陈矩!”
万历皇帝神情肃穆,盯着陈矩道。
“朱常洛现在何处?”
有了前车之鉴,陈矩也不敢再有犹豫。
“奴才不知,可是奴才以为,陛下不可听信一面之词。”
陈矩的声音不大,不过这殿中本就空旷,一字一句的清清楚楚的传入了郑国泰的耳中。
听到皇帝身边的大太监这么说自己,郑国泰刚站起来的身子一歪,又倒了下去。
“陛下啊,微臣固然能说谎,可微臣的腿是不会说谎的啊,陛下若是不信,可叫了太医前来查看。”
万历也不再给陈矩说话的机会,眼神锐利的打在大太监脸上,凛然道。
“去,把那个以下犯上的逆子给朕找回来。”
……
京师郊外
朱常洛一夜没有回宫,而是帮着齐武安葬的妻子,看着这个九尺的粗黑汉子,在妻子坟前哭的凄惨模样,朱常洛不禁有些感叹。
经此一事,齐武整个人也变得沉默了许多,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木讷。
“殿下,齐武是个负心人,婆娘活着的时候,去惹弄苏州绣娘,把银钱全花在那女人身上,害得她一件好衣服都没穿过,遇到危险,齐武也没有护好她,害得她惨死歹人手上……”
齐武趴在坟前,久久不愿起来。
姚大柱默然的站在齐武身后,望着远处的群山,若有所思。
“殿下,这一夜未归,又得罪了国舅,他一定会去陛下那里告你的,怎么办?”
朱常洛淡然一笑,躬身采了一朵小花,卡在依偎在自己怀里的齐武女儿脑袋上。
“小墩儿喜不喜欢?”
小女孩名叫墩儿,大概朱常洛把她救了的缘故,圆滚滚的一只从昨晚就一直蜷缩在朱常洛的怀里。
小姑娘也不说话,微微笑了一下,点了点头。
虽然她可能并不很明白自己母亲死去究竟是个什么意思,但朱常洛觉得,小女孩昨晚一定是受了不小的惊吓。
背后,巍峨的城楼高耸,面前,雾蔽群山。
“殿下你看。”
顺着姚大柱手指的方向,陈矩小跑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