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氏叹了口气,摇摇头,“你还是没懂我的意思。”
“啊!!!”邱嬷嬷又打了魏玉兰一下。
“第四,慈母多败儿。这第四下,兰姐儿是替你受过。”
“女儿......女儿知道了......”林长贤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生怕自己再一句话让兰姐儿再挨打。
她看着女儿已经红肿的脸,心里难受得跟什么一样。
她的兰姐儿,她放在心尖宠着的兰姐儿,居然被人打成了这样。
她脱力地倒在地上,恨不能替女儿受过。
“好了”,方氏笑了一声,“我的打完了,轮到瑾姐儿你的了?”
魏玉瑾眨眼,“我的?”
“对啊”方氏点点头,“长姐如母,你是长姐,兰姐儿冒犯了你,你理应惩罚她!”
魏玉瑾看向已经比自己脸还恐怖的魏玉兰,不顾林长贤希冀的眼神,淡淡地说,“我要她跟我道歉!”
被打了四下,已经在暴怒状态的魏玉兰,臭骂出声,“想的美,臭婊子......”
骂的十分难听,魏玉瑾挑了挑眉,她就知道她不会道歉的。
方氏抚摸魏玉瑾的头,疼惜地说,“这下你明白了吧,有些人不得到教训,她们是不会悔改的。瑾姐儿,你知道这次的事,你错在哪里吗?”
魏玉瑾摇摇头。
“你的错有二,第一,你不该迁怒他人,虽然你处置了她的奴仆,但是她们都是不相干的人,放着自己遭罪,却不严惩下手的人,这是奖惩不明。”方太太严厉地说。
魏玉瑾点头,她确实是迁怒了不相干的人。
“第二,你不该自己动手。你是永昌侯府的大小姐,万事都有奴仆替你操心,如果遇到奴仆们解决不了的,还有祖母,外祖母,父亲可以依靠,你随便找个人,评理就是了,断不会少了奖罚。”
魏玉瑾继续点头,她受教了。
原来,祖母过来,不止是为了自己出头,还是为了教自己。
魏玉瑾心里一阵阵感动。
方夫人笑了笑,“你祖母孀居之人,又清修礼佛,府内一概事务不报给她老人家,她礼佛多年,心又善,自然缺乏了雷霆手段,但你不行,你以后可是要嫁出去当当家主母的,怎能太过菩萨心肠,这一点你要谨记。”
“是!”魏玉瑾诚心受教了。
以前,林长贤从来没有教过自己这些,即使她后来位列贤妃,也未曾有方氏这种手段,虽然她内里有四五十了,但比起精明干练的方氏,还是差了许多。
“懂了就好,来,继续!”方氏温暖的手放在魏玉瑾肩膀上,无声地做她的支柱,就好像天塌下来,也有方氏顶着一样。
魏玉瑾挺直身板,学着方氏,用淡淡的声音说着,“邱嬷嬷,继续打,打到她道歉为止。”
“你这个臭......啊!!!”
戒尺打击人脸的声音,啪啪在祠堂里响起,魏玉瑾无情地看着魏玉兰越大越红肿的脸,眼前一幕幕晃过魏玉兰前世不同阶段的脸。
趾高气昂的幼时的脸,长大一些后嚣张跋扈的脸,暗地欺负自己时不屑的脸,二三十时风华正茂却嫉妒心爆满的脸,三十后逐渐衰老的脸,每张脸伴着长久以来的记忆,像走马灯一样在魏玉瑾眼前晃。
然后,一张张的脸换上被打肿的脸,一张张脸成了猪头,她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哈哈哈哈哈”清脆爽朗的笑声冲破了祠堂的屋顶,就好像欢腾的鸟儿飞离束缚的金丝笼,向四周蔓延着,感染着。
“哈哈哈哈哈”魏玉瑾越笑越大声,越笑越大声,她捧着肚子开始笑起来。
肿成猪头的魏玉兰,真的是太好笑了!
“哈哈哈哈哈”
然后一滴泪从她的眼角滑落,魏玉瑾慢慢止住了笑容,她伸手接下了那滴晶莹的泪珠,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哭了。
越来越多滚烫的泪珠从她眼里蔓延出来。
幼时失去母亲的伤心,长大后被魏玉兰欺压的委屈,进宫的忐忑,一步一脚印的艰难,伺候老皇帝的恶心,怀孕的喜悦,成为贤妃的荣耀,被灌毒酒的恐惧,重生的忧虑。
一件件,一桩桩随着笑声击碎了魏玉瑾的心防。
她“哇哇”大哭出来,“母亲,母亲您为何不要我啊!!!”
如果您要我的话,那我是不是就不会进宫了,不会成为贤妃,不会成为老皇帝的妃嫔,不会被灌毒酒,不会重生,也不会如此惊惧即将到来的灭门之祸,不会一步步走得如此艰难。
母亲!母亲!您为何不要我啊!
魏玉瑾的哭声比笑声更加响亮,也更加让人揪心。
方氏把她紧紧地搂在怀里,无比心疼地说,“哭吧,哭吧,瑾姐儿,哭出来就好了。没事,哭出来就好了。”
小小的人儿,在方氏怀里哭得更伤心了,似乎要把所有委屈,所有忧虑都哭出来一样,放开嗓子嚎着。
金嬷嬷听着魏玉瑾的哭声也老泪纵横,姐儿,不容易。
一直被金嬷嬷拦着的魏云楼看着大哭的女儿,喉咙发痒,“金嬷嬷,我真的做错了吗?”
我是不是不应该放林长安离去?
他想着。
他不知道女儿竟然会这么难过,瑾姐儿总是老神在在的,让他忽略了她的感受。
现在想也是,才五岁的娃儿,哪有不依恋母亲的呢?
自己是否真的做错了,自己是不是应该挽留一下林长安,而不是任她远离。
即使自己并不喜欢她。
金嬷嬷摇头,“留得住人,留不住心,老爷没错,老夫人也没错,错的是天意。”
魏云楼嘴角抖了一下,“阿娘,阿娘还好吗?我已经......很久没见过她老人家了。”
金嬷嬷眼里闪过一抹惊喜,她赶紧掩饰下来,“老夫人很好,只是心若缟素,每日吃斋念佛,为您祈福。”
“阿娘,阿娘她......”魏云楼眼角有滴泪滑了下来,伴随着魏玉瑾的哭声,他想起了很多事。
幼时严厉而温柔的阿娘,喂自己吃饭,教自己用剑骑马的阿娘,生病时时时守在自己左右的阿娘,被阿爹和妾室气的病倒的阿娘,为了林长贤和自己争吵的阿娘,以及最后,送自己入伍,满眼担心忐忑的阿娘。
“金嬷嬷”他嘶哑着嗓子。
“是,老爷。”
“我想见阿娘了,您帮我递个话。”他说,眼眶通红。
金嬷嬷沉默了许久,压抑住自己内心的激动,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