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后,天气骤然变冷,原来是立冬,立冬那日更是格外的冷。
凤兮轻被姬宫玥搂在怀中,如今已是日上三竿。
她用手指戳了戳姬宫玥的脸,在他耳边轻轻道:“夫君,时候不早了,起来了。”
姬宫玥伸手,压住了凤兮轻的手,闭着眼懒散道:“别吵,再睡会儿,累。”
凤兮轻翻了个身,面对着姬宫玥,将他的手从自己嘴上拿下。
她小声嘟囔道:“都让你节制了,自己不节制……”
“果然是只有累死的牛,哪有耕坏的田,夫人如此娇嫩,且貌美如花,为夫就算是想克制也情非得已。”
姬宫玥将凤兮轻的头揽在怀中,又在她眼尾亲了亲。
凤兮轻觉得无聊,抓起姬宫玥那只受伤的手看着。
伤疤都已经消退了,但还是留下了一些狰狞的痕迹,这些痕迹凹凸不平,颜色也比正常肤色白上很多,有些还透着红,看起来依旧是那么触目惊心,让人心疼。
凤兮轻脸上带着一丝甜味的笑容,往姬宫玥怀中钻了钻,她似乎感受到了一些这个世界的美好,这应该就是人们常说的幸福的味道吧!
她现在觉得,自己睁眼的那一刻,生活都是甜味的。
姬宫玥手上的伤究竟是从何而来,他也一五一十都交代了。
凤兮轻听了,心里只觉得心疼。
在她看来,她家的夫君也是需要人好好呵护的。
她作为昔日的战神,自然是会好好护着自己夫君的。
冬日的风极其冷,刮在人脸上就像是在拿着小刀子割一样。
王四缩着身子,在门口徘徊了许久,也不见姬宫玥起来,屋子里面更是一点儿动静都没有,他犹豫着,不知到底是该打扰呢,还是不该打扰。
若是不打扰,陛下那边会怪罪,若是打扰了,万一惊着主司睡觉了,也是个麻烦。
可陛下一会儿来了若是看到主司衣冠不整,怪罪起来……
王四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咽了口唾沫,敲了敲门:“主司,宫里来人说陛下一会儿过来。”
“……”
屋内悄无声息。
姬宫玥听进去了,只不过却不想回应,依旧装睡。
凤兮轻可有些急了,坐起身子摇了摇姬宫玥的胳膊:“快起来了,一会儿要来人的。”
姬宫玥眯着眼,看着凤兮轻,紧接着将她的手腕捏住,微微一用力,就把人拉入了他的怀中。
他亲昵地蹭了蹭她的脸,这才不情愿地坐起来。
凤兮轻也坐起来,伸手去够床头的衣服,却被姬宫玥压住了胳膊。
他附身贴着凤兮轻,伸手将床头的衣服用手指勾过来,身体还有意无意地蹭着她。
姬宫玥一边温柔体贴地给凤兮轻穿衣,一边口中抱怨:“这小兔崽子得收拾一下了,来这么早,打搅人的美梦。”
凤兮轻:“这都日上三竿了,还早呢!”
姬宫玥说话跟个孩子一样,就算是没理也要胡搅蛮缠:“总之,他打搅了为夫和夫人睡觉,就是要收拾。”
凤兮轻:你是主司你说了算,旁人能耐你何。
姬宫玥体贴至极,为凤兮轻穿上衣服后,又给她慢条斯理地梳好了发髻,替她描眉涂唇,又扶着她坐到了椅子上,给她倒了一杯茶。
做完这些,门口就来了动静。
王四:“主司,陛下到了。”
姬宫玥:“让他进来吧。”
他这才慢条斯理地拿起自己的衣服,穿了起来。
鹤颐行进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姬宫玥穿着一身寝衣,站在收拾的整整齐齐的凤兮轻旁边,把自己的宽袍大袖往身上套。
鹤颐行尴尬笑了笑,主动拿了一张椅子坐了下来,道:“看来朕来的不巧,打扰到主司休息了。”
姬宫玥冷淡道:“是不巧的很,陛下若是真觉得不好意思,就请现在出去,改日再来。”
他穿好了衣服,将腰带放到了凤兮轻手中,自己则是站在了她面前。
鹤颐行:“是很不巧,不过朕觉得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凤兮轻像往常一样,很熟练地接过姬宫玥手中的白玉腰带,用手环住他的腰,将腰带扣子拉到后面,扣了上去。
姬宫玥很顺便地坐在了凤兮轻边上,拿起桌上的茶抿了一口,表情透露着几分的不满,紧接着一脸关切看着凤兮轻:“夫人,这茶莫不是凉了?”
凤兮轻:“不打紧,又不是什么娇生惯养的,有口水喝就行。”
姬宫玥:“这帮兔崽子,茶凉了也不知道热的,害的我夫人喝冷水,一会儿得好好收拾。”
凤兮轻:“都说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你这人真烦。”
姬宫玥目光落在凤兮轻脸上,眼中带着几分委屈:“怎么?夫人开始嫌弃为夫了?”
鹤颐行看着秀恩爱的二人,微微咳嗽了两声,来表示自己的存在感:“咳咳……”
姬宫玥瞪了他一眼:“你不咳嗽没人把你当哑巴,不想看就滚。”
鹤颐行既然来了,当然是不会走的,他现在也开始学着那些臣子拍起马屁来。
鹤颐行:“朕早就听说主司与王妃感情甚好……”
“放你娘的狗屁!”姬宫玥打断了鹤颐行的话。
鹤颐行惊住,他这马屁拍的有什么问题吗?是不是还得再学一学?
鹤颐行迟疑,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继续说下去。
姬宫玥继续道:“你叫咱家主司,就得叫她主司夫人,什么狗屁王妃,不会说话就闭嘴!”
第一次进宫的时候,姬宫玥可不是这么说的。
他自己还一口一个王妃叫着呢。
鹤颐行欲哭无泪,只能是立刻改口承认错误:“是朕的错,朕口误了,朕早就听说主司与主司夫人情投意合,举案齐眉,倒是一段佳话。”
实际上他听说的是两人狼狈为奸,臭味相投,狗屎牛粪搅和一块了。
鹤颐行:“朕还听说主司对主司夫人甚是宠爱,每日都会买糖葫芦和一些小玩意儿给夫人,听着朕都好生羡慕。”
此事倒是不假。
姬宫玥做事一向有分寸,前朝宠妻的权臣也有,那宠的叫一个惊天动地,只是因为一句喜欢玉,就把天底下所有的好玉都给搜刮来了,弄的可谓是民不聊生。
而姬宫玥的宠妻,只是带着爱妻整日游山玩水,吃两碗面,在街上买两串糖葫芦,再买一些凤兮轻喜欢的小玩意儿。
只是如此,百姓们都骂声不断,说他矫揉造作,吃冰糖葫芦,玩小玩意儿,就是老牛吃嫩草。
骂声是有,不过他这些行为倒是没有对百姓的生活造成什么大的灾害,只是给他们又添了几桩饭后闲聊之事,也算是为民造福。
姬宫玥听着内心毫无波澜,他怎么样不需要这些人来评判,他只要按着自己的性子做就好了。
若是处处都按着这些人的心意来做,他现在只会变成两种情况,要么已经惨死,要么已经把这些嚼舌根的闲人全都杀了。
他有些不耐烦道:“行了,别说了,马屁拍的不响,想学的话可以让炼狱里那几位教教,不过你学了应当是没什么用的,有事快说,有屁快放。”
鹤颐行一个皇帝,自然是不需要学这种拍马屁的本事的。
他尴尬笑了笑,脸上一直带着一种愧疚的笑容,就像是在赎罪一般。
鹤颐行:“主司,能不能先让王……夫人回避一下?”
姬宫玥又瞪了一眼鹤颐行:“你咋毛事这多?你既知她是咱家的夫人,就应该对她恭敬。”
姬宫玥这护妻是比狗护食还厉害,直到现在,鹤颐行也没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鹤颐行:“那朕就直说了。”
姬宫玥却对他不依不挠,冷淡道:“道歉。”
鹤颐行本想说他是皇帝,但是他心里清楚,自己是最没有资格在姬宫玥面前摆皇帝架子的人,他的一切都是姬宫玥成全的。
只能是乖乖住了嘴,低眉顺眼地看着鹤颐行:“主司夫人莫要生气,是朕的错。”
说实话,凤兮轻见到鹤颐行的时候,是非常没有好感的,第一次是,现在也是,他总是给人一种阴险的感觉,上一次可是险些害的她和姬宫玥丢了性命。
凤兮轻便想要难为一下他,她偏过头,表示极度的不满:“哪有这样道歉的。”
姬宫玥凑了过去,温柔体贴道:“夫人想要哪样的?”
凤兮轻歪着头,用一只手托着脸,沉思着。
鹤颐行看得心里面着急,担心这女人想出什么鬼点子整死自己,这让他的尊严往哪儿放。
看姬宫玥这样子,是不会给他求情了。
姬宫玥简直是恨不得双手将这女人给捧到天上去。
凤兮轻:“不如就喊一声我是傻子,我错了,凤兮轻是我老子?”
鹤颐行:……
果然,这女人不会对他手下留情的。
这样的惩罚,是何异于让他跪下来对着她磕三个响头?
鹤颐行将求救的目光落在了姬宫玥脸上,指望着姬宫玥给他开脱。
姬宫玥表情平淡,并没有要开脱的意思,而是道:“夫人不可当他劳资,他劳资是个人渣,会辱没了夫人名声,就让他喊他是王八羔子,再加上前面那些?”
凤兮轻的名声不用辱没都臭味传千里。
鹤颐行:……
罪过啊,谁让他当时头脑一热居然想要解决了姬宫玥,现在报应来了吧。
他当时出手杀姬宫玥,姬宫玥都是清楚的。至于他到底是怎么逃走的,鹤颐行不得而知,但是姬宫玥逃走后没有找他秋后算账,只是若无其事。
一连半个月,鹤颐行都以为自己要死了,一直在等死,但是姬宫玥并没有取他的性命。
他当时就醒悟了,这是姬宫玥给他的机会,姬宫玥压根儿就不想要了他的命,他这些年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让他当一个好皇帝,替他扫清障碍。
虽然他说话是难听了点,做事是不讨人喜欢,可是回想起来,姬宫玥这些年为他做的,已经够多了。
是他罪有应得,就算是今日姬宫玥让他跪着,他也得跪。
正当出神之际,凤兮轻的一番话将他拉了回来。
凤兮轻道:“这个提议好,依我看干脆就再加一句,‘凤兮轻是朕的女王陛下’!”
鹤颐行敢说,这是他这辈子做过最耻辱的事情了。
“朕是……傻子,朕有错,朕是……王八……羔子,凤兮轻是朕的女王陛下……”鹤颐行艰难的说完了这些话。
姬宫玥瞥了他一眼,将凤兮轻的手拉入自己掌心:“夫人是为夫的女王陛下,他连提鞋都不配。”
凤兮轻眼中散发着亮光,嘴角坏笑渐浓:“不如就让他重说,改成是给女王陛下提鞋的?”
姬宫玥:“不,踮脚的。”
鹤颐行:……
早应该知道姬宫玥是个狠人,根本就不该把希望寄托在他的身上。毕竟这个人狠起来连自己都不放过,更别说是别人了。
姬宫玥就只会火上浇油。
凤兮轻:“说吧,小皇帝。”
鹤颐行从来没有受过这么大的耻辱。
他敢说,如果这是姬宫玥最后一次让他说,这就会是他这辈子做过最后一次耻辱的事情,若是姬宫玥还要让他说,他就只能另当别论。
鹤颐行:“朕是傻子,朕错了,朕是王八羔子,朕是给女王陛下凤兮轻踮脚的。”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之后,这一次鹤颐行就说的没那么难为情,而是很平淡的说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