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很安静。安静到秦攸宜可以切实地听到两人接踵而至的心跳声。她下意识地轻抿红润的薄唇。面对谢怀与逐渐炙热的视线,久居深闺的女子猛然红了脸,慌乱地收回手。空气中弥漫着寂静的尴尬。秦攸宜等了半天,以为谢怀与会说些什么,却不想他垂下了眼眸。似乎并未将方才的事情放在心上。“喂,这些衣物都是你挑选的吗?”
秦攸宜有些受不了这种氛围,她往后头墙壁上一倚,打破僵局,“你是不是调查过我?”
为何都是她喜爱的紫色…谢怀与沉默几秒,然后说道:“裁缝铺里的紫色料子近日打折。”
?秦攸宜愤怒了。什么意思嘛?竟给她买打折的料子。秦攸宜想起了自己被那匪徒劫持时昧着良心说自己只值百两黄金的事,心下愈发不快,看谢怀与也更加不顺眼,于是瞪起眼睛问道:“你说,假如我真的犯了罪,你会出多少黄金用来悬赏?”
“能不能别假设这些…”谢怀与觉得头痛,她就不能老实一点,“你就没有什么有用的问题吗?”
“有啊…”秦攸宜又想起来那日他与秦文骞戛然而止的对话,在心下盘算一番后还是决定掩瞒自己的身份。她问道:“你真的是什么…尚书大人吗?官位很大吗?”
秦攸宜问完后又觉得自己在问废话。当然大了。若不如此,有着陇西“小霸王”名号的秦文骞为何会听从他的话不再搜查。她是个七情六欲都写在脸上的性格。那点儿想法都明晃晃的写在了脸上。谢怀与轻声笑了笑,“那日你被人掳去,是因为我派去的人与秦将军派来夜探的士兵发生了冲突,给了那人可乘之机。”
“这么说我还得感谢那人!”
如若不然,她现在已经在回陇西的路上了。秦攸宜脱口而出后便见谢怀与脸色肉眼可见的沉了下来,紧接着便又听到他开口教训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要轻视自己的生命,那日若是我们去晚了一步,你如今便没了性命,两相权衡…”你还觉得回陇西是更坏的事吗?“两相权衡,自然要选择保命。”
秦攸宜罕见的没跟谢怀与顶嘴,她看着谢怀与慢吞吞地开口,“其实,我是离家出走的,你可知为何?”
谢怀与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摇了摇头。“我家里想让我与不喜欢的人定亲。”
秦攸宜咧嘴笑了笑,语调不由得拔高,“然后我把那人揍了一顿。”
“……”“再然后我家里又想让我嫁给另外一个人。”
秦攸宜眼底的一丝黯淡一闪而过,随后便又笑了,“我大兄将此事泄漏给我,本想让我提前做好准备,可他定是没想到我会偷跑。”
“我阿父和阿娘知道此事后定不会轻饶他。”
“不过…同样也不会轻饶我,我若是回家,必定会挨上几十个板子。”
秦攸宜的话好似晴天霹雳一般给了谢怀与当头一击,她在秦家的日子竟这般难过吗?那前世…谢怀与指尖有些发颤,“那…若是你如顾婉那般…你家中会如何待你?”
他方才还说自己没有什么有用的问题,秦攸宜撇撇嘴,他现在这个问题不也很奇怪吗?不过秦攸宜还真开始认真想了想,以她阿父的性格,大抵会将她打个半死?然后将她关在府上禁足,而她并不会低头认错,只会与阿父硬碰硬,闹得秦府整日里鸡飞狗跳。可能之后会有一日,她因为终于认识到自己无法逃脱阿父的手掌心而认命。可在鸡飞狗跳的那些时日里,她或许还没有顾婉过的好。那些时日里,她的阿母偶尔会为她说几句话,可也只是偶尔而已,因为她同样不会认同此事。她的兄长们会偶尔替她说情,可他们在长辈面前并没有话语权,能做的大约只有让她在府上贫瘠的生活过的稍微充实一些。最疼爱她的祖母或许会允准此事,或许与阿父一般强硬,再或许因为她的“不懂事”而气得病倒,她身上所背负的骂名又多了一重。秦攸宜此时面色变得有些苍白,呼吸忽而变得有些困难,她晃了晃脑袋,重重呼出一口气。“你怎么了?”
谢怀与顿时慌了神,语气急切,“可是哪里不舒服?”
秦攸宜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只感觉到四肢百骸都在颤抖。晕倒前的那一刻,秦攸宜感觉到自己被人抱起。秦攸宜醒来后接连几日都未曾再看到过谢怀与。她有些不太想承认自己在睁眼时并未看到谢怀与的那一瞬觉得无比失落,可心下接连几日都极为烦闷。清谷道长说,她是因为身心交瘁所导致的一时眩晕,还暂停了她的学业,喝了几日的苦药后才让落苏教她习武。落苏不想接这个差事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之前对她是完全不上心,可自秦攸宜醒转之后,落苏便如同换了一个人一样,早中晚都盯着她在后院练习,不过...时常一言不合便命她扎马步,几日下来并未有什么长进。顾婉这几日身子好了许多,偶尔会坐在院中看着她们练武。落苏对顾婉的厌恶程度比起对秦攸宜来讲也不逞多让。只不过顾婉与她并无什么交集,而秦攸宜恰好和她接触甚多,于是落苏将对顾婉的不满情绪多加转移到了带她来此的秦攸宜身上。晚膳之时秦攸宜被清谷道长询问功课,她还未接话便听到落苏抢先一步开了口,并将她贬的一无是处。秦攸宜气结,可谢怀与又不在,她只能在顾婉那里倾诉了一番。顾婉看着气得跳脚的秦攸宜不免觉得有些好笑,她别有深意地摇摇头,说道:“那日你晕倒,清谷道长为你诊脉后将谢大人叫去了房中说了好一会儿话,不多时谢大人离开了,听完事情全部的落苏回来时脸色难看,我想…落苏对你的处处针对或许与那位谢大人有关。”
顾婉看着神情稚嫩的秦攸宜,到底是没将话说的太明白,“你可以等谢大人回来以后,亲口问问他。”
秦攸宜确实不解顾婉话中深意,即使一宿未眠也未能想明白缘由。次日,不过寅时,刚刚入睡的秦攸宜顶着两个黑眼圈便被落苏掀开了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