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堂考试结束，学生各自搬回自己的桌椅，原以为可以直接吃饭了，想不到学校广播通知，学生需要自习到正常下课时间。
考试后的自习形同虚设，学生都沉浸在考试后遗症中，核对答案，讨论成绩，哀叹和夸海口：“从今天开始努力！”
但淼淼有更重要的事情急于分享，冯悦转过椅子，化身恋爱大师。
“我发消息问：同学，周六下午可以一起去玩剧本杀吗？他很快回了一个可爱的表情包，微笑的小猫咪，头上有一朵小粉花，说，当然可以啊！”
淼淼羞涩捂住脸，轻笑会儿。
冯悦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忙追问，“然后呢？”
“然后，”淼淼清了清嗓子，“他问：只有我们两个人去么……”
“……等等，这句话什么意思，约会肯定两个人啊，”冯悦打断淼淼的话。
“不是约会！就先认识一下，两个人玩密室逃脱太无聊，我说你也要去。”
冯悦立刻说：“我不去。”
“去嘛去嘛，”淼淼撒娇。
两个女生窃窃私语，说着和学习无关的话题，偶尔溢出点细碎的笑声，又故作矜持地止住。
从加微信，一点一点聊天的细节，出去玩的约定，到商量当天出行打扮。
“我爸不允许我化妆。”
“我家里有全套的化妆品，到时候你先来我家，我帮你化得美美的。”
“小悦悦你真好！玩密室逃脱，穿裙子是不是不方便啊，白色百褶裙，去年伯父送的生日礼物，一直挂在衣柜积灰。”
“拜托，淼淼穿什么都好看呀。”
“嘤~悦悦~”
“咦——悦悦，以后是不是称呼陆翎文为文文~”
……
很讨厌，很刺耳。
顾郁一个字都不想多听。
按着笔的指腹微微用力，手里的笔“咔擦”一下，拦腰折断，他抬手揉了揉眉心，抱臂靠着椅子背，侧脸看向耳垂泛着粉的同桌。
碍眼。
无比碍眼。
“你能安静点么，小猪崽。”
带着戾气的冰冷嗓音，让原本热闹的两小只瞬间噤声。
冯悦动作定住，默默瞅两眼表情不善的顾郁。
淼淼则偏过头回视身旁的少年，细眉紧紧拧着，喉咙里挤出三个不确定的字。
“小猪崽？”
“一天吃五顿，说话叽里呱啦，不是小猪崽？”
淼淼攥紧拳头，眼神逐渐犀利。
从昨天下午开始，顾郁就变得不对劲，跟他打招呼，他不理，跟他说话，他装听不见。
现在是憋不住，爆发了？
一天五顿?她只是吃零食吃得多而已!
倒霉玩意儿，淼淼自认为没招惹他，现在班上谁没说话？闹哄哄一片，老师没管，纪律委员没管，他不去说别人，倒是先让她闭嘴。
凭啥！
还叫她小猪崽，hetui！他这猪精转世！嘴臭猪！
淼淼咬牙道：“你太没礼貌了。”
“呵，不比你的文文哥有礼貌？”
淼淼愣了下，拔高声音，“你怎么好意思和翎文比，人家就是比你有礼貌好吗？”
顾郁原本阴沉的脸瞬间黑到底，“你拿他跟我比？”
“是你自己先比的！”
冯悦：“……”
冯悦果断逃离战场，端正坐姿，拿出英语单词，开始埋头学习abandoned。
后面两位拌了几句嘴，觉得无趣，便谁也不理谁了。
临近下课，淼淼始终觉得心口的闷气无处发泄，一面收拾东西，一面自言自语嘟囔：“反正考完试就换座位了。”
顾郁的眼睫动了动，视线里还是枯燥无味的化学方程式。
“你不是早就想换座位么。”
淼淼憋了几秒，只能重重地，“哼!”
“哼什么哼，更像小猪崽了。”
“……”
这日子是一天都过不下去啦!
*
《霸总强制爱小娇夫》还剩最后几页没看，一方面复习功课时间紧，一方面淼淼看这类小说特别慢。
每当激情时刻，淼淼都要细细品味，读完一截就会合上书，缓一下激动的心情，然后继续阅读。
自从上次被顾郁发现，并且在器材室当面戳穿，淼淼便将书带回家。
今天考完试有空余时间，淼淼特地将小说带到学校，看完剩下这几页，就把书还给冯悦。
晚自习最后半小时，淼淼完成今日份的功课，从桌洞里拿出小说。
阅读渐入佳境，教室只有笔尖划过书页的“唰唰”声，安静的教室似乎呼吸可闻。
其实淼淼早应该发现异常的，考完试的晚自习绝不可能如此安静。
但淼淼沉浸在霸总为了讨好受而忍痛自残的狗血剧情中，共情能力强的淼淼心里烧起一把愤怒之火，要是受轻易原谅这个狗男人，她真的会谢。
秀气的眉头蹙成一团，看见主人公最终还是接受了霸总的拥抱，淼淼无奈深沉地叹了口气。
倏忽，明亮的灯光下，淼淼的书页忽然出现一团影子，她按着的书页的手顿时僵住，余光甚至只敢撇向靠边的窗户。
窗户上映出一张男人的面容，地中海，方脸，嘴角有些胡茬，万年不变的条纹衬衫。
一中每周都有轮换的值班老师，负责巡视教室自习情况，抽查学生是否带手机、学生仪容仪表等情况。
其中让学生闻风丧胆排名top1，正是现在抽走淼淼手里小说的王老师，外号王修罗。
上学期轮到王修罗值班的那个星期，全年级范围内突击查处私带手机、管制刀具、发热电器学生，那一周处分及全校批评学生人数创历史新高。
当淼淼呆滞地看着王老师尊容，反复确定自己没有眼花，她幼小的心已经做好回家跪榴莲的准备了。
王修罗拿着小说，随手翻看几页，粗黑的眉毛差点飞起来。
淼淼手心渗出冷汗，大气不敢喘，只觉得灵魂已经当场升了天。
全班鸦雀无声，偷偷窥探这边的情况。
身为同桌的顾郁显得异常平静，他甚至没有多看老师或者淼淼一眼，自顾自做他自己的事情。
许久许久，又或者只是几秒钟，王老师终于开口。
“上课看小说？”
淼淼脸瞬间就白了，手指攥紧，嘴唇微微颤抖，却说不出辩解的话。
冯悦看不下去了，最初是她把书塞给淼淼的，明天要是淼淼被叫家长，附中校长女儿的脸都丢到姥姥家了。
她正要举手揽过责任，王老师又问了句，“这书是谁的？”
教室里似乎有回音，声音一圈一圈荡漾在淼淼耳边，混沌模糊。
淼淼瞄见顾郁事不关己的样子，鬼迷心窍般，手指抬起一点弧度，颤颤巍巍指向旁边，小声说：“他的。”
天扣大锅的顾郁：“……”
刹那间，时间凝固。
王老师点点头，走上讲台，“啪”一下，把书摔在讲桌，连嗓音都粗犷些，厉声道：“大男生不学好，看的什么狗屁玩意，自己上来，当着全班的面读一下，你好好思考这些是你这个年纪该看的东西吗！”
顾郁回头盯着淼淼，凌厉的眼神如利刃出鞘，淼淼吓呆了，心虚地挪开眼睛。
起身的时候，顾郁对洛淼淼说了几个字，声音很轻，但是淼淼听得无比清晰，一字一句就像恶魔的低语，恶狠狠从牙缝里挤出来一样。
“下课等着老子。”
*
顾郁只是猜到洛淼淼看的不是什么正经书，但没想到如此不正经。
王老师随手翻了页，让顾郁当着全班的面大声朗读。
上次吃这种哑巴亏，还是顾郁初中的时候。
真他妈操了，阴沟里翻船。
李濂那个傻子，上台读黄书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吗？看他龇着大牙地冲他挥手，顾郁心都快梗死。
讲台上的少年，混不吝地搁那一站，单手插兜，单手拿着封面花哨的小说，碎发遮住他的部分眉眼，看不真切表情，但能感受他的不悦。
少年一目十行，毫无感情起伏念道：
【“缪，我想要一个孩子。”】
此话一出，全班控制不住地起哄，淼淼则一头砸在桌上，徒劳地捂住耳朵，她已经尬得脚趾发麻了。
顾郁板着脸，继续道：
【“欧阳御，你已经有未婚妻，还和我牵连不清，”，罗缪痛苦欲绝，“我们早该分开了。”】
顾郁下颌紧绷，操了，什么弱智剧情。
台下的吃瓜群众哄笑，快乐是他们的，痛苦的只有顾郁和淼淼。
【听见心上人如此狠心的话，欧阳御青筋暴起，拎着罗缪的衣领，将他堵在墙角，红着眼睛，声音沙哑，“缪缪，留下来，只要你愿意多看我一眼，我把命都给你。”】
“噗哈哈哈哈哈哈！”一群人爆笑，王修罗甚至都忍不住背过身偷偷笑。
而淼淼只有啊啊啊啊啊！救命啊！救大命!
尬穿地心!
尬飞宇宙!
抓心挠肝!头皮发麻!汗毛竖立!
话在顾口，尬在淼心！
啊啊啊啊!
淼淼乐观地想，顾郁会给她留一个全尸吧。
会吧……
(┯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