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锦瑜停下，他回过头来看着孔岁宁，目光清透平静，似审视又似思量。
“孔岁宁，你这么想知道？”
孔岁宁在季锦瑜的目光中仿佛有种被看穿的感觉。她不明白，自己只是随口问问而已，他不至于会吝啬于告诉她。
“嗯，想知道啊。”她直视对方，强装没有半分怯场的慌乱。
季锦瑜微一笑，似讽非讽：“对，早恋的对象还是周希希。”
孔岁宁微顿片刻。
季锦瑜已经走远了。
那个下午，孔岁宁从恍惚中醒过来，已是下课的时间了。
她总觉得自己的心情很闷，提不起劲。好比风车失去了风，没有了动力。
她不是很明白。
季锦瑜到楼下等她一起回去的时候，温言告知他，孔岁宁先走了。
当他走出校门口，手机震动，季锦瑜收到了孔岁宁的消息：救命！我在宜佳便利店！
季锦瑜想到了孔岁宁的倒霉属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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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岁宁百无聊赖地背着包走在路上，他常跟着季锦瑜上学放学的路。这次不想跟他一起回家是觉得季锦瑜有点烦，心里不愿看到他那张脸。
孔岁宁抿抿唇，叹了一口气，苦恼似的面容，仿佛成了一张被揉皱的白纸。她希望妈妈尽早回南禺，带她回家。
这样一想她有点想念孔雁了。
她看看时间，这个时候也许可以给孔雁打个电话，听听她的声音。
打通了电话，那边很久才接，孔雁的声音从传入耳朵里，亲切得让孔岁宁瞬间有点想落泪的冲动。
“妈妈......”
声音听出了些许小委屈，也有小女生的撒娇。
“哟，我的乖女儿这是怎么了，怎么觉得有点委屈？”
孔雁温柔的声音安抚着她，更让她心里酸软得一塌糊涂。
孔岁宁清了清嗓音，才说：“我才没有委屈，我只是想你了而已。你什么时候从欧洲回来带我回家？”
孔雁在手机里取闹她：“我生的女儿，我怎么不了解呢，你要是委屈了，就会说想我了。”
“讨厌，又被你猜中了。”孔岁宁见被戳穿，有点自暴自弃，踢了踢路上的石子发泄。
她一边和孔雁听电话，一边毫无方向感地走，自己走偏了也不知道。
孔雁笑了笑：“那可以和妈妈说说是什么事吗？”
孔岁宁思忖了片刻，脑海闪现过某个人的脸，即刻将自己的意识掐散，掐了个粉碎。
“也不是什么值得说的事，没什么好说的。”
孔岁宁又踢飞了一个石子。
“别人的爱恨情仇，生离死别，死灰复燃，旧情难忘，与我无关。”
孔雁：“说的这什么乱七八糟的话？”
孔岁宁最后把一个石子用力踢得老远，她愤愤说出：“妈妈，季锦瑜很讨厌，我一点也不喜欢他。”
孔雁笑道：“哎，还以为什么事呢。你们这个年纪吵吵闹闹正常，上一秒很讨厌，下一秒和好如初，对方就不讨厌了。”
“哦。”孔岁宁是认同的。
“不要跟锦瑜闹别扭，也不要跟他吵架，知道了吗？”
“知道了知道了。”孔岁宁不服气地拉长腔调，“我跟他没吵架，放心吧妈妈。不跟你说了，我不打扰你了，妈妈再见。”
孔雁还没跟她道别，孔岁宁挂了电话。
手机揣在手里，孔岁宁环顾所处位置一周，打算往回走。
“往哪走？”
“撞到人了不打算道歉一下？”
孔岁宁的脚步顿住，循声看过去，她看到了熟悉的人。
几个男生，推着一个人清瘦的男生往墙上贴，围堵了过去。
另外，一个长相既痞坏又傲慢，发色偏浅的男生站在人群外围观。带着极大的乐趣。
有几个路过的路人也只是回头张望几下，并不敢出手相救。
几乎都是她见过的面孔，那几个推人的男生，季锦瑜应该无比熟悉。而清瘦的男生是她的同班同学，画画很有名的林璞。
他们从未有过交集，即使同一个班，孔岁宁只知道他画画很好，话少，安静不融于集体的男生，清清冷冷的。
如今，他的画板被人扔在了地上，踩踏玷污，而他被人摁着他肩膀对他释放极大的恶意。
“哑了，不会道歉？”范凌拍了拍男生的脸。
片刻后，男生才出声，声音轻，没有威慑：“该道歉的不是你们？是你们撞的我。”
皮肤黑的男生嘲笑出声：“我们说是你撞的就是你，偏要你道歉，你能如何？瘦弱成这样风一吹就折了，能跟我们呛什么？”
“乖乖道歉！”范凌又狠狠地推他撞了墙，“死小子，我最讨厌你们这种长得干干净净的人，一副清高，跟那条叫季狗的一样，看着我很不爽。要是我把你手折了，看你怎么傲？”
林璞推了回去。
孔岁宁对于同为艺术生的林璞，知道他的手和她的腿一样宛若生命般同等重要。
她来不及思考太多，匆忙地给季锦瑜发了几个字。
——救命！我在宜佳便利店！！
便利店挂了牌，今日有事不营业，门口放了一张梯子，孔岁宁目测房顶不高。
她跑过去，打开梯子，又去随手捧了几捧沙子装进水杯里，跳舞使得她身姿灵活，顺利地爬上房顶，她小心翼翼地踩着房顶靠近他们，蹲在边沿。
心跳得厉害，快要从胸口跳出来，耳膜全是剧烈的心跳声，噗通噗通如擂鼓。
孔岁宁深呼吸一口气，探出头：“林璞，快跑！”
喊出名字那刻，各个抬头，孔岁宁即刻泼了沙子下去。
眼睛进了沙子，无疑是会难受到睁不开眼。
“操！！”
“谁他妈干的！”
林璞是背对着孔岁宁的，沙子没进他眼里。他抬头的那刻看到房顶的孔岁宁有一瞬间的愣怔。
“快走！”
孔岁宁喊完，自己也从房顶撤退。
林璞先跑到一家湘菜馆旁，孔岁宁随后，两个人往身后看，那些人没有追上来，才互相喘着气看着对方。
“孔岁宁。”林璞先叫了她一声，目光忽隐忽现，“你救了我。”
孔岁宁平息下来，微微一笑，“是不是有点意外？”
他眼前这个女生小小的，外表给人弱小的感觉，却救了他。他确实有点惊讶。
林璞微低眉一笑：“确实意外。谢谢你，非常感激。但是有下次的话，我不希望你出手相救。”
“为什么？”孔岁宁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太冒险，不希望别人因我而招惹到了麻烦。”
林璞声音轻缓，有股子温润，听起来不像不记恩情，而是好心劝诫。
孔岁宁刚没思考太多，以为林璞苦恼了自己的帮助，劝慰：“没事，我想救你是因为他们要折断你的手。手是你的灵魂，你画画那么好看，要是真的折了，我觉得很可惜。你不用觉得会欠我什么，这是自愿的。”
“不过你放心，”孔岁宁弯了弯眸，眸光闪烁，“我有人会保护我的。我不怕。”
季锦瑜等会儿就会来。
“看来是我的手让我逃过了一劫。”林璞眼眸带笑，“谢谢你保全了我的双手。我欠你的情，下次会还你，你有什么要求跟我提。我会在力所能及范围内回报你。”
孔岁宁不想求回报，她什么都不缺，真的只是出自自愿，“不用了，我懒得很，想不出有什么要你回报我的。”
林璞依旧坚持：“我替你存个档，你想要回报的时候，可以跟我说。”
孔岁宁没太放在心上，只好附和点点头：“嗯。”
林璞看了眼周围来来往往的人，问她：“你要回家吗？我送你回去。”
孔岁宁摆手拒绝：“不用了，我在等人呢。他很快就来……”
“孔岁宁。”
她的话被打断。
林璞往她身后看过去，看到了一个身形修长，脸色冷凝的男生。
孔岁宁转身，看到了季锦瑜：“你来了。”
他前额的头发微微翘起，像奔跑时被风吹过的那样。
“你用的是老人机吗？”季锦瑜向她走过去，今天声音有点凶，“还是手机泡水了哑巴了？我给你打电话你一个都没听到没看到？”
孔岁宁呆滞片刻，拿起手机一看，果然看到了十几个未接电话：“……”
“发什么神经发个救命过来？我还以为你小命要没了。”季锦瑜觉得他像个傻逼一样被耍了。
他以为孔岁宁摔了腿，又或者遇到了变态的油腻男。
但这次都不是。
她在和一个陌生的男生谈笑风生。
“我还真的没看到，刚刚我在忙。”孔岁宁当时只记得救人和逃跑了，哪里顾及得上手机。
“忙什么？”季锦瑜声音携带着怒气。他刚刚跑遍了宜佳便利店附近的地方，没有找到孔岁宁。
“我忙着救人了。刚刚我看到之前被你打的范凌欺负他，要折了他的手，你也知道范凌多可恶，带了那么多人横行霸道，我有方法不救他的话，我就是见死不救。”孔岁宁知道他生她的气，瞪了季锦瑜一眼，“我又不是故意没听你的电话的。”
季锦瑜轻轻嗤笑：“孔岁宁，你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吗？你是去救人吗？你是去送死。”
孔岁宁怎么能忍受他这样嘲讽自己的语气，当即往前一站，仰着头看向季锦瑜，眼神里带了点倔强，“我怎么就送死了，你就这么盼着我去送死？被我救的人不是完好无损地在这里站着，你眼瞎看不见而已。”
孔岁宁越说越控制不住，她今天本来就有点烦季锦瑜，“我怎么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我告诉你，我70斤。别忘了，你也被我过肩摔甩出去过。”
季锦瑜沉默：“......”
而被两人忽略的林璞突兀地笑了声，他被孔岁宁的话逗笑，即使很轻，孔岁宁和季锦瑜也听到了。
林璞收起笑意，“你们好好说话吧。”
季锦瑜才正眼看向林璞，眉眼透着股傲慢，“你是谁？”
林璞面色平静了下来，“我叫林璞。”
季锦瑜：“记不住。”
林璞：“......”
孔岁宁：“蠢死了。”
季锦瑜目光收回，低眼看她说：“对，就你大聪明。”
孔岁宁不甘心地抿抿唇，“比你好。”
季锦瑜懒得跟她多费口舌，微微俯身直接上手抓住她的手臂，“废话少说点，回去。”
孔岁宁被他拉着从林璞身边擦过。
林璞侧身回看他们的背影。
过了一会儿，季锦瑜停下来，回头对上林璞的视线：“对了，教你一招，下次跟人家打不过的时候就立刻跑，别傻站着不会自救。”
林璞:“......”还真简单粗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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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岁宁甩掉季锦瑜的手，愤愤道，“你放开我，不要你牵着我走。”
她加快脚步往前走，走在季锦瑜前面。
瘦小的背影，对着季锦瑜。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江边，微弱的余晖映照下，凉风一吹，江水层层晕染。
沉默地走了一段路。
晚风冰冷的温度让人的心有种冷却的感觉，季锦瑜的心情也平静了许多。
“孔岁宁，你生什么气？”
耳边传来季锦瑜的声音，让脑袋放空的孔岁宁惊醒，不知道后面的人什么时候靠近她身后了。
孔岁宁想说关你什么事。
她停下回过头，季锦瑜站在她身后，眼眸淡淡的，垂下眼看她。
一副可有可无的淡漠面孔。
孔岁宁想了想，脱口而出：“因为我烦死你了。”
季锦瑜：“……”他不太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