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奶奶却变了脸色。
“小晨，你这是要去……掏厕所？”
郭晨点点头，认真说道：“我打听过了，现在从市里环卫处做出了规定，不让市郊农民进城收集粪便了。”
“为了方便粪便的分配和管理，政府出钱，让各级县区都在城门口旁边新建大粪窖池，让各个生产队夜里凌晨来拉粪。”
“现在咱们县的两个城门口都在挖窖子呢。”郭晨解释道：“等到挖好之后，就需要环卫工人去城里各户人家、员工宿舍那里掏厕所。”
“把粪便拉到城门口的大粪窖池里。”
林秋佳恍然大悟。
这个时代，因为化肥不够，所以粪便是个宝贝。
主要依靠人粪与猪栏肥，有肥料才能保证粮食产量。
所以农村里盼肥料就像盼星星盼月亮，听说就有城郊的农民去城里去偷粪的事儿。
农民还会出钱买大粪，或者拿点村里产的东西来换大粪。
导致城里一些人奇“粪”可居，环卫处来掏厕所都不让掏，留着卖钱或者和农民换点东西。
这种风气非常不好，所以环卫处才要从根里解决这个问题。
而城里人都不愿意干掏厕所这个活，自觉低人一等，所以才让郭晨钻了空子。
刘奶奶觉得心酸。
“我可怜的孙子，竟然要去做这种活……”
“做这种活咋啦，”郭爷爷怕郭晨听了伤心：“劳动不分高低贵贱，小晨自己干活挣钱，咱们怕啥。”
郭爷爷心里想着，就算去掏厕所，也比郭晨天天和一帮乱糟糟的人混在一起投机倒把强上百倍。
郭晨只要出家门，他和老伴心里都惴惴不安的。
郭晨早就想过干这个意味着什么，他见了许多大风大浪，人心冷暖，早已经不在乎别人对他的眼光了。
“干这个和二级学徒工资一样，有20块钱。”
郭晨道：“咱们省着点吃喝，一家三口也够了。”
刘奶奶眼里闪着泪花：“嗯，小晨长大了。”
林秋佳有些心酸，但是她确实也帮不上什么忙。
最多郭家揭不开锅了，她来送点粮，有人生病了，她来帮衬一下。
升米恩，斗米仇，林秋佳懂这个道理，她虽然有一超市的物资，但也不是散财童子。
这个时代过不下去的人多着去了，她不可能见一个就帮一个。
像郭家这种心善的还好，若是碰上了心术不正的，说不定要给她惹出麻烦来。
郭爷爷拿过篮子又递给林秋佳：“林姑娘，这东西太珍贵了，我们不能要。”
“你快拿着回家给家里人吃吧。”
林秋佳摇摇头，三两步走到院门口，对郭爷爷说道：“郭爷爷，您叫我佳佳就行，这个东西是我男人托人送来的，我家还有呢。”
“这两瓶就给你和奶奶留着慢慢吃吧！”
“我还有事，先走啦！”
说着林秋佳一溜烟儿就跑出了郭家。
“这孩子……”
郭爷爷捧着篮子，觉得小竹篮仿佛有千斤重。
…………
黑市去不成了，又遇到郭家这么一档子事儿，林秋佳心情有些闷闷的，也不怎么想转悠了。
想到她临出门的借口，林秋佳干脆骑车直接去了邮政局。
“林秋佳，有你的包裹！”
邮政局的工作人员递给林秋佳一个沉甸甸的大包。
足足有二十几斤重。
林秋佳一看单子上的信息，是顾华明从晋省寄过来的，有些傻眼。
这蠢男人是怎么想的！
这么重的包裹，她还要在崎岖不平的土路上骑车带回去！
…………
被林秋佳在心里吐槽了一万遍的男人还不知道自己给自家小媳妇造成了多么沉重的负担。
“阿嚏——”
顾华明坐在桌子前，一边看书一边啃窝窝头，忽然鼻子痒打了一个大喷嚏。
“哟，你小子从老家回来转性子啦？”
孙涛推门进来就看到顾华明竟然在看书，忍不住调侃道：“怎么着，这是要考秀才啊。”
顾华明白了他一眼。
孙涛凑近了一看，顿时有些摸不着头脑：“不是吧，初中数学？”
“你看这玩意干啥？”
顾华明淡淡道：“没啥，就想看一下。”
孙涛瘫倒在床上，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顿顿土豆白菜，今天食堂好不容易烧了几只鸡，你竟然没去吃。”
顾华明充耳不闻，依旧边啃窝头边看书。
不一会儿他身后就响起了孙涛打鼾的声音。
虽然他初中已经读完了，但是在单位太久用不到这些东西了。
很多题目怎么做他早就忘了。
想到林秋佳秋水般的双眸，笑吟吟的面容，顾华明定了定神。
还是要继续看书。
佳佳说过了，去进修肯定要有一定学习能力和学习基础的人。
因为去学的东西是很专业的，需要用到大量的数学知识和物理知识。
想到这里，顾华明低头看着桌子上的一摞书，心里既熨帖又踏实。
佳佳把她高中的数学和物理课本都带给他了。
…………
“华明哥，物理的电磁学实在不会可以放放，但是力学你一定要着重学啊。”
“学土木就指着力学打基础呢。”林秋佳拿起课本，又订了一个草稿本，连夜给顾华明做了力学的重点笔记。
“这个牛顿运动定律一定要弄清楚，”林秋佳在笔记上写写画画。
“力的三要素，匀变速直线运动的基本规律，三力共点平衡的特点，动量定理与动能定理，动量守恒定律……”
林秋佳把她自认为学习的要点和窍门、解释统统都写到了笔记上。
“有什么不明白的问题，你看看有没有别人会，如果没人会的话，你一个月汇总一下，给我寄封信，我解答了再给你寄回去。”
“还有，我再给你写点进阶的东西。”
嘿嘿嘿，那必然是当代土木狗必学之理论力学，材料力学，结构力学，土力学……
不过这些没人讲授光靠顾华明一个人理解的话实在是太难为他了。
林秋佳只把理论力学最基础的内容给顾华明写到了笔记上。
“静力学研究作用于物体上的力系的简化理论及力系平衡条件。”
“运动学只从几何角度研究物体机械运动特性而不涉及物体的受力。”
“动力学则研究物体机械运动与受力的关系。”
看到顾华明的眼睛变成了蚊香眼，林秋佳满意地合上了笔记，笑得像个小狐狸。
“加油，华明哥，我在家等你的好消息。”
…………
想到林秋佳这么用心地为他准备复习资料，顾华明就觉得内心充满了动力。
学！
怕什么！
学习再难，有他黑白不分抢工期修铁道难？有他冒着生命危险去挖隧道难？
顾华明暗自下定决心，一定要把这块硬骨头啃下来。
铁工队的汉子，绝不认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