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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逍遥游(1 / 1)

清明节放假前一天的中午,沈清妍被时遇拉着出了校门,两个人在拥挤的人潮中逆行,少年隔着春衫轻轻握着她的手腕,姿态礼貌而规矩,甚至有些刻意的忽视,仿佛完全把她的手腕当成了一截枯木头,她嘴上说着推拒的话,步伐却十分诚实的跟着他走,春日中的少年穿着一身藏蓝色的校服,明明是如此平淡甚至显得老成的服饰,却显得他身姿挺拔如风中的一株依依垂柳,说不出的潇洒恣意,阳光洒在他的身上,衬得他的背影仿佛浸了一层金色的光晕。

被他一路拉着上了楼,沈清妍第二次来到了时遇的家,她心头不由得划过一缕落寞,这个家很冷清只有他一个人,平时他应该很寂寞吧。

时遇把沈清妍的饭盒放在桌上,又从冰箱里拿出几个保鲜盒放进微波炉里加热,空荡的房间中好多声音似乎都被压的无影无踪,直到微波炉“叮”地发出一声轻响,才终结了两个人之间的沉闷气氛。

“沈清妍你想在哪里吃饭?”时遇一边拿出加热好的饭菜一边回头问沈清妍,他唇畔的笑意十分浅淡看不出多余的情绪:“要不我们去书房吃饭吧。”

沈清妍“啊”了一声,不明所以地说:“去书房吃饭?书房好像不是吃饭的地方吧。”

时遇笑得神秘兮兮:“书房的阳光特别好。”

沈清妍也不怕自己被时遇给坑了,既然已经到了他的地盘,她不好好领略领略这地盘的风光实在是太可惜了,她的胆子简直是大的不得了。

“书房是在哪边?”

时遇指了指左边的房门说:“这间。”然后又像个大少爷似的使唤沈清妍道:“你帮我端个保鲜盒,太多了我拿不动。”

沈清妍一手端着个保鲜盒一手拎着自己的圆筒形的保温饭盒,腾出一只脚来轻轻踢开了书房的门。

时遇家的书房面积很大,布置的却十分简单,最里侧的墙壁是那种凹陷的设计,安置着一套类似博古架的原木色书架,书架上面空空的,只在不同的格子中放了些小小的摆件,不至于让这个设计精巧的书架像个秃头的美人,书架前是一张同色的书桌,上面摆着一台台式电脑,阳光从宽大的窗户中直射进屋内,照的整个房间暖洋洋的,离地面距离很近的窗台下安了一层榻榻米,一架古筝临窗而立,两个草编蒲团一前一后地放置在古筝两侧,整个房间的布置看起来十分复古。

她一时间看呆了,有点心花怒放地开始遥想未来,时遇这间书房的布置太合她心意了,她曾不止一次想过自己以后经济独立有了属于自己的房子后该如何布置,其他的都是小事,重要的是书房,一定要是那种古色古香的中式风格,有大大的书墙,上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书籍,还要有漂亮的飘窗,飘窗上放着茶桌和茶具,墙壁上要贴着淡雅的壁纸,对了还要摆几盆好看的盆栽。

时遇端着饭菜进来的时候就看见沈清妍在发呆,手里端着保鲜盒腾不出来,他就低下身子撞了下她的肩膀,轻声说:“瞅什么呢?这么入神。”

沈清妍一边把饭盒放在榻榻米角落里的一张放桌上一边说:“我就是觉得这个书房布置的特别好。”她扭头望着时遇说:“是你布置的吗?”

时遇把两个蒲团挪过来,示意沈清妍坐下,慢悠悠地回答道:“这个书房是原来的房东布置的,我个人还是喜欢那种简约一些的设计。”

沈清妍缓缓坐下,瞅了瞅空荡荡的书墙,抚着额说:“也对,这种中式的风格却是与你不太相符。”

时遇拿着筷子的手突然一顿,他抬头瞅着沈清妍,笑了一下说:“你喜欢中式的风格啊。”

沈清妍连午餐都不顾了,眉飞色舞地开始讲起对自己未来房子的设想:“我以后要是有了自己的房子,其他的都可以不在意,但一定要个特大的书房,里面呢要摆着很多书架,书架上面要摆着很多的书,还有一定要有茶桌和茶具。”她指指时遇书房里空荡荡的书墙,语气十分嫌弃地说:“你一看就是个不喜欢阅读的人,这么好的书墙却只摆了一些装饰用的摆件,简直是暴殄天物。”

时遇完全没有一丝惭愧的表情,相当自然地说:“这个书房里对我有价值的只有三样东西,一件是书桌用来写作业,一件是电脑用来上网,还有一件就是我的古筝,如果不是看这个书房的设计和我的古筝比较搭配,我早就把这个书房改成储物间了。”

沈清妍火冒三丈,可看着时遇那张无辜且心安理得的面孔,再大的火也被浇灭了,这是他的家,想怎么改就怎么改与她没关系,她哀叹道:“这么好的一个书房却遇到你这么一个不懂得欣赏的租客,简直是太倒霉了。”她抬眸瞅了一眼正在吃菜的时遇,嘟囔道:“我本来你以为你会弹古筝,应该就是个风雅的人,没想到你也很俗啊。”

时遇淡定地开口道:“我本来就很俗啊。”

沈清妍觉得就俗与雅这个话题而言,她和时遇绝对是话不投机,再聊下去可能会谈崩,她开始转移话题。

“你把我从学校里拉出来到底有什么意图啊?不会只是为了找一个好点的环境吃午饭吧?”

时遇神色莫测地上下打量沈清妍,似乎是被她的中二给气到了,努力平复着呼吸,尽量不发火地说:“沈清妍,我决定你应该去看看眼科。”

可怎么听这话都有些阴阳怪气。

沈清妍眨了眨眼睛,呆萌地说:“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我全身上下最好的就是这双眼睛了。”

真实话也。

路芳菲因为年轻时太过努力学习所以有点近视,为了不让自家女儿重蹈覆辙,对她视力方面的要求很高,除了坐姿要端正,平时看电视看电脑时也要对屏幕保持一定距离,沈怀远对此也是十分赞同,而且监督的十分到位。

时遇放下手中的筷子,指着窗台上已经开满一藤浅粉色花蕾的牵牛花,恨恨地说:“你这么大的眼睛就没有看到窗台上的牵牛花吗!?”

沈清妍反应慢半拍地扭头望向窗台,窗台上那个小小的方形粉色花盆里种着的牵牛花开的灼灼繁丽,攀着一根系在窗棂上的粗线向阳而生,嫩绿色的枝叶和喇叭状的粉色花朵显得十分可爱灵秀。

她爬到窗台前,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点了一朵牵牛花,满心欢喜地说:“粉色的牵牛花啊,我之前都没种出来,时遇你运气也太好了吧。”

时遇被沈清妍奇特的关注点搞得又是好笑又是好气,慢吞吞地说:“牵牛花的花期很短,开不了几天,要不是想带你一起看看,我也不至于把你从学校里拉出来,你以为我愿意让你来我家啊。”

沈清妍已经完全忽略了时遇,专心看着这一藤的牵牛花,嘴上很随意地说道:“感谢时遇你邀请我赏花。”她思绪一转,扭头盯着时遇,没好气地说:“这盆牵牛花是我送给你的,它开花了我来看看不是很正常吗!?怎么被你说的好像是恩典一样!?”

时遇夹了一筷子菜送进嘴里,不怎么在意地说:“这盆牵牛花你已经送给我了,那就是我的所属物,我请你看花当然是恩典。”

沈清妍:“……”

这家伙是把自己当成皇帝了吗!

这语气这姿态真的很招人恨啊!

吃过午饭,沈清妍低头看了眼腕上的手表,想起今天中午有古诗词默写,快速地收拾好饭盒就急着回学校,时遇刚把保鲜盒洗干净从屋外进来,手里还端着一盘草莓,见她着急忙慌的样子,却是非常镇定。

“着什么急啊,吃完草莓再走吧。”

沈清妍看着盘子里娇艳欲滴的草莓,咽了好几下口水,有些苦恼地说:“可是中午有古诗默写啊,而且要默写的还是逍遥游啊。”

时遇将一盘子草莓塞到了沈清妍手里,气定神闲地坐到了古筝前,笑望着秒变苦瓜脸的少女,好整以暇地说:“长期稳坐文科班学年第一的沈学霸居然会怕默写一个小小逍遥游。”

沈清妍塞了一颗草莓草莓到嘴里,含糊地说:“是逍遥游实在太长了,默写下来就得好一阵子,我怕这么一折腾会耽误我的午睡时间。”

时遇拨了下琴弦:“你直接说自己没背熟逍遥游不就行了。”

沈清妍扶额:“能不能不总揭我的短。”

想她沈清妍也是一枚标准的文科生学霸,可却遇到了学习生涯中的克星,庄子老人家的逍遥游,她对这位主张无为而治的先贤还是很尊敬的,但就是跟他的逍遥游处不好关系,默写的时候总会弄错几句话的顺序,实在是太心酸了。

“我有办法让你更好的记忆逍遥游。”

“什么办法?”

时遇笑了笑,纤长的手指开始轻拢慢捻琴弦,悠悠筝曲在他指尖流泻,而他和着清脆的弦音开始吟诵:“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

他的嗓音很好听,低沉的声线如同大提琴,偏偏吐字时的语调温柔和缓,让人忍不住沉浸其中。

沈清妍一边吃草莓一边盯着正在专心弹古筝念逍遥游的时遇,那些绕嘴的词句顺着他的语音仿佛有了意识似的主动印入了她的大脑,一盘草莓吃完,她怔怔的抱着空盘子,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直到弦音停止才回过神来。

她点着下巴,故作高深地说:“时遇,你是不是会什么法术啊,听你念了一遍逍遥游后,这篇逍遥游似乎就刻在了我的脑子里,我感觉我这辈子都不会忘了这篇逍遥游,无论什么时候都能一字不漏地默写下来。”

“那看来高考语文诗词默写那一项要是遇到逍遥游,你是稳拿分了。”

“放心,我不会忘记你的功劳的。”

时遇顿了顿说:“沈清妍,明天我不能去上补课班了。”

沈清妍一怔,心里大致明白了时遇要去做什么,明天是清明节他应该是要去祭拜母亲,她笑的洒脱:“知道了,明天我就不帮你占座了。”

她对他的悲伤心照不宣,却又有些怯懦地不敢光明正大的关心他。

……

回到班级后,无情的语文默写鞭挞着班级里的所有学生,教室里只能听见笔尖与纸张摩擦发出的沙沙声。

逍遥游虽然长,但沈清妍写的却特别快,她以为自己是想睡觉的,可却精神的厉害,她和时遇的座位隔得有点远,视线被一个接一个的人头挡住,只能勉强看见时遇伏案的一个小小侧影。

默写时间到,陈维把自己默写的逍遥游递给沈清妍时,她才反应过来,语文老师为了增进学生对必背古诗文的记忆要求同桌之间互相批改默写的诗文,她把自己默写的逍遥游递过去,拿出一支红笔专心看着陈维写的逍遥游,结果发现陈维漏了几句话。

她做出标记后,把笔记纸递给陈维,有些感慨地说:“逍遥游可真难背啊。”

陈维把沈清妍默写的逍遥游递了过去,小声说:“是很难背,可是你全对了啊。”

沈清妍只是静静看了一眼陈维,陈维的成绩也能在学年前五十站住脚,但他是真的拼命学习,看到沈清妍做的标记后,就开始默写漏了句子的那一段逍遥游。

她跟他不熟,同桌关系简直可以称得上淡薄,此刻她却想对他说,她能背好这篇逍遥游不全是自己的努力还有别人的帮忙。

……

对于现代人来说,对于节日的观念已经很单薄了,提到节日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放假,这个世界每个人行走的步伐太快,假期或许是唯一名正言顺可以让人停下脚步短暂休憩的理由。

慕莞然还是没有放弃游说沈清妍跟她一起去植物园看桃花的想法,趁着一个课间再一次跑到沈清妍面前开始软磨硬泡。

“妍妍,你就跟我一起去植物园看桃花吧。”

沈清妍捧着脸,出神地望着窗外,点点头道:“好,我答应你,清明节假期的最后一天上午十点我在植物园门口等你。”

慕莞然惊讶于沈清妍的转变,有些不相信地说:“妍妍,你怎么这么痛快就答应了,你之前不是一直嚷嚷着要在家里睡觉吗?”

沈清妍不温不火地说:“没什么,就是觉得心情不好,想要散散心。”

“你为什么心情不好?”

“哦,逍遥游太难背了,那么老长的文言文弄得我心烦。”

慕莞然干笑:“学霸的世界我果然不懂。”

沈清妍没说话,只是继续发呆。

不只慕莞然不懂她的世界,她也越来越看不懂自己的心思了。

……

补课班依旧喧腾,从寒假以来一直是时遇帮沈清妍占座位,沈清妍习惯了时遇带给她的便利,到教室的时间不早不晚,没占到最喜欢的第二排座位,所以就坐在了第三排,大概是换了座位所以不太适应,等到第一节数学课下课的时候,她还有些没进入状态,直到她看见司珺才有了一点说话的动力。

“司珺,你爷爷怎么样了?”

司珺知道当时时遇向夏晓云传话的时候沈清妍也在场,但看她心不在焉欲言又止的样子,就猜她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笑了笑说:“已经出院了,没什么大事,谢谢你的关心。”

沈清妍说:“那就好。”

司珺顺势问:“沈清妍,你后两天假期有什么打算吗?”

沈清妍不解地问:“你问这个做什么啊?”

“是这样的,我爷爷虽然出院了,但是还要多休养,我之前答应要跟夏晓云一起出去玩,现在是不能了,所以打算找个人替我陪她出去玩。”

“我明天要跟我爸妈去看我奶奶,后天答应了一个朋友去植物园看桃花,那个朋友夏晓云也认识,她要是不嫌弃就跟我们一起去看吧。”

司珺摇摇头说:“看桃花是不行了,夏晓云她有点轻度的花粉过敏。不过这个季节的桃花开得倒是很好,你们打算几点去啊,去的太晚植物园人会很多的。”

沈清妍不疑有他,如实道:“大约上午十点吗,玩个两小时也就回家了。”

“那祝你假期愉快。”

“谢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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