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若你想,她必可活捉。”屠博衍回答得很轻松,“从实力上,她现在披着红拂女的皮囊,只怕跑都跑不快,不可能应对你我的身手;从精神上,她把我们带到她的老巢来发羊癫疯,已经是走投无路被逼疯魔,也不可能有太缜密的计划。我唯一顾虑者,便是此处没有她便无法离开,这只怕是她最大的依仗。”
“这种美国俗烂惊悚片的剧情,还真的是无处不在啊。”明月出在脑洞里骂人,“这驴脑子玩意还真的是不管疯不疯都能坑人!就我现在宰了她,我也得跟她这尸首一起烂在这里?”
“那也未必,此女为求苟活用尽手段,落在我们手里必定求活。”屠博衍道,“我们只需逼她说出办法离开此地即可。”
“这,上手折磨她吗?我连鸡都没杀过一只啊!”明月出倒不是什么生母白莲花,而是她真的没有这种经验,让她想办法活捉贺兰宓交给李仙踪,她能努力办到,但让她直接挥刀杀了贺兰宓,或者一刀一刀割肉逼迫贺兰宓,明月出总觉得她做不到啊!
“我不会让你做这种事。”屠博衍很自然地回答,“这种掏下水道的脏活,我来做吧。”
明月出语塞,她脑子里又开始纠结歪扭,可还没等她想出个四五六来,那边贺兰宓已经讲完了她的人生故事,走过来握住了明月出的手,嘶哑地问:“若是你见到贺兰氏女,你愿意帮她吗?”
想起那些死在贺兰宓手中的无辜之人,那些名字里有蜜字发音的妙龄少女,想起红拂女夫妇,明月出轻轻吐出一个字:“不。”
“为什么?!”贺兰宓立刻尖叫出来。
“若你遭受冤死之苦,为了解脱或者复仇,又去冤死别人,你与杀你的凶手又有什么区别?”明月出轻声问。
“那怎么一样!”贺兰宓的情绪已经十分不稳定,连“无中生友”都忘在脑后,厉声大叫,“她们不过是些草芥,死了没人在意,活着也不过是多吃一碗饭,可若是我活下来,我可以号令香家,我可以成为长安北市魁首,我能改变这天下!”
好家伙大姐你病的不清啊!明月出头皮发麻。
贺兰宓在白沙之上绕着圈子,好像一头被困许久的野兽,脚下白沙被她踢得起了烟尘,更衬托得她状如疯虎。
明月出屏住全身力气念着咒,才能让自己不往后退,站在原地装瞎:
贺兰宓抓着自己的头发,把脸皮扯得歪到一边,鼻孔从本该是嘴巴的位置露出来,一团乱发垂垂在肩膀上,缠绕进褶皱之中,她浑然不觉,还在暴躁地质问明月出:“你不懂吗,你这样的人,国破家亡,无亲无故,没有脑子没有势力没有美貌,你只是活着而已。你这样活着有什么用?还不如把你的皮囊给我,我替你名留青史地活着,将来有人为我画像,画的也是你的容貌啊!”
这一下惹毛了屠博衍,他问明月出:“你还有什么想要问的,没有我就动手了。”
明月出突然想起一个问题来:“为什么是红拂。”
当初贺兰宓丢了蜘蛛小怪逃走,为什么选了红拂做皮囊?
“红拂?我从未听过这个名字,你是说我身上这一件?”贺兰宓语音嘶哑,语言混乱,“这一件除了脸蛋不错,还有什么可瞧的?红拂是什么?我问的是你愿不愿意有这个福气做我的画皮!你说什么洪福!我洪福齐天!你要谢我!”说着,贺兰宓伸手扣住了明月出的肩膀,“你这瞎子,快快就范!”
明月出只是用力挣了一下,便顺利地挣脱了贺兰宓的手,那种皮肉流动的感觉在肩头滑过,让明月出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悚然至极。
贺兰宓见一招未成,又烦躁地抓了抓头皮,劈手向明月出砍来。
这一下速度很快,若明月出真的是不会武功的普通人族必定会被砍中后颈,失去知觉。如此一看贺兰宓虽然并不厉害,但也不是全无实力。至少这一下快得惊人,让屠博衍都有些吃惊:“糟了,当心她脱皮!”
话音一落,贺兰宓似乎也觉得自己的皮囊十分累赘,索性抓开心口,纵身一跳。
一个小巧玲珑的人形跳了出来,这一眼就让明月出想起了驻仙山湖水之中那个姜七公主。
贺兰宓妖鬼画皮的真身也是那样白皙一片,只是她并没有头发,整个人苍白翻着幽兰光芒,细手细脚,活脱活似那种早起科幻电影里的外星人,只有一只完好无缺的眼睛,而另一只损毁的眼睛并无眼球,看起来像是缺少了插头的插座。
这样的妖鬼画皮躯体虽无力量,速度却也不容小觑,只是贺兰宓委实已经疯魔,出招全无章法,哪怕速度快,也抵不住明月出会给人减速,十几招内便落下颓势,二十招就被屠博衍反扭手臂,按在了篝火旁:“说,怎么离开这个鬼地方?”
贺兰宓狠声道:“你别做梦了!我死也不会让你离开这里!”
屠博衍只觉得手不受控制地往前一伸,将贺兰宓的脸离火更近。
“告诉她不说就先毁了她的脸,再烧烂她的皮。”明月出的声音自脑洞响起,“你不要顾忌,今天杀也好,剐也好,咱俩一起。”
“好。”屠博衍应下,将贺兰宓的脸往火苗上一贴。
呲啦一声与贺兰宓的惨叫声同时响起。
“我说!我说!你放开我我就说!”贺兰宓摇着手抓起一旁的石头准备上。
“看来她是真的没发觉咱俩什么都能看见,还想趁机砸死我们呢。”明月出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
屠博衍却不管这么多,又把脸往下按:“我不会放开,离开火还有刀子,你晚说一句,我便割一片你的皮肉,看看是我耐心够,还是你的皮肉多。”
说着屠博衍将鲨鱼皮匕首贴在了贺兰宓的咽喉。
贺兰宓一边惨呼一边喊着:“在外面的沙滩上,树下拨开有个法阵能回去!”
屠博衍将贺兰宓拎起来:“那法阵是通往何处的?若不能回到鬼洛阳的寒潭或者城主府,我一样会剐了你。”
“那个法阵能回到寒潭湖边!那天你在湖里打渔,我就是从那边来回走的!你要是不信可以带我一起走,我要说了瞎话你可以立刻杀了我!”贺兰宓大叫着。
“我不必立刻杀你,一个呼吸间我能出手十七刀,你可以试试。”屠博衍轻描淡写地回答。
“我真的没有说谎!”贺兰宓叫道,“我不要你的皮囊了!我随便拿别人的去!你不要杀我也不要剐我啊!我还这么小我不想死!我家里还有个瘸腿的哥哥我不能死啊!”
贺兰宓满脸鼻涕眼泪,可屠博衍不敢放松分毫,他忍住手上湿湿黏黏的触感,依旧冷声吩咐:“你跟我一起。”
那一块私人小沙滩上的树下果然有个记号,屠博衍用脚拨了拨白沙,下面有一张兽皮。
“这,这皮子下面就是。”贺兰宓说着弯腰要揭开兽皮。
“住手。”屠博衍说着,脚尖一挑,将贺兰宓按了过去。
兽皮飞起,露出下面蓝光幽幽的小小转星阵,并没有什么暗器突然冒出,只有一阵腥臊之气湿漉漉热乎乎的扑来,是贺兰宓吓尿了。
“她这么不禁吓么?”明月出觉得这也太离谱了,好歹这个贺兰氏也是皇帝爱宠,见过世面的啊!
“你以为她能如何?躲在人后没有性命之忧,取人性命来得干脆利落,可若真的面对自己的死亡,这种人便是最没有原则底线的。若非如此,她也不会为了换一张画皮委身于韩丙庚,你该记得她当初做燕国娘子的时候,根本不愿意碰一碰薛县尉,还是用了替身的。这样自视甚高的人可以放弃尊严,与她最看不上眼的韩丙庚做那等肮脏事,忍得那般辱,不过是哭着求饶,又算什么?”屠博衍正色道,拧着贺兰宓走进法阵之中,“若她能一身傲骨,我也许还能给她个痛快。这样的垃圾,我定会告诉景云,榨出她所有的信息之后,将她喂狗!”
明月出见屠博衍气极了,连忙顺毛哄。
两人一身再现身果然是寒潭湖畔,不远处渔船停泊,显然正是昨天火眼金鲭鱼一战所在。
“原来如此。”屠博衍冷笑,“还有这招。”
果然贺兰宓一到寒潭之畔便发出一声啸叫,啸叫引起湖水之中某种力量共鸣,湖水顿起波澜,那些火眼金鲭鱼再度翻腾而出,向着岸边冲了过来。
“这,它们就算是上岸也是鱼,还能怎么样?”明月出甚至有点心疼这些鱼,为人驱使白白在岸上搁浅,必死无疑。
“无妨,让它们且出来,我们才能调查湖水之中的法阵。”屠博衍对大鱼没什么怜悯,只是拧着贺兰宓轻身跃起,跳到了树上。
换个普通人被大鱼鱼群这么一冲一吓可能会完蛋,屠博衍怎么可能将这种阵仗放在眼里,他一把推下贺兰宓,掏出怀里的云笛吹响。
贺兰宓落下时还一喜,满心以为自己可以趁机逃走,谁知道这念头一闪,还没落在地上,她便又被屠博衍拧在手中,那锋利的刀刃割入咽喉肌肤,带起一阵连绵不绝的划痛来。
屠博衍抬脚踢出一段劲风来,踩着几只大鱼,趁势落在了一处渔民的草屋前。
守着渔船的渔民一开门吓了一跳,抬眼看见屠博衍,才肩膀一松:“明月姑娘,你没事吧?”
“我没事。”屠博衍回答,“这些鱼被怪阵控制冲上岸来,你唤些兄弟将它们搬走吧。这几日没有得到通知不要轻易入湖打渔,会有危险的。”
“好!有这么多鱼搁浅,哪怕这个月都不打渔也不怕了!”渔民喜滋滋地提了灯去喊大家一起来抓鱼。
这么一会儿功夫,听得云笛的李仙踪等人也赶到了,打头的是苍云海,一脸焦急地看着屠博衍:“你没事吧?可吓死哥哥了!”
屠博衍淡淡地瞪了他一眼。
苍云海摸了摸自己的脸皮,哀叹一声:“早知道你喜欢我原本的样子,不如我不要易容了。”
屠博衍没搭理他,直接对李仙踪说:“说来话长,但此人便是贺兰宓,你们有什么疑问可以直接问她,她怕死怕疼,你尽可问个痛快。”说着,屠博衍看着李仙踪,做了一个手势。
李仙踪心领神会地点点头。
众人将贺兰宓处理完毕,戚思柔一拨人也急吼吼地赶到,一打照面戚思柔就给了明月出一下子,两眼红红:“你这个孩子就是这么不省心!”
明月出上线嘿嘿笑:“没事,这不都弄完了,贺兰宓也抓到了。”
七楼主松了一口气:“那就剩下一个了。”
明月出摇头:“俩,还有个硬骨头,幕后主使,只怕不好动呢。”
七楼主见人多嘴杂也没有多问,只是安慰道:“无妨,知道人了还怕动不了么,不知道是谁才最可怕呢。”
“就是,知道是谁就能防着了。”戚思柔也同意。
女孩子们互相拉着手往回走,只留下李仙踪一人望着满河岸的大鱼和泛着光的湖水,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