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万岁万岁——”马福禄最近面圣的次数有些频繁,他也利索从容许多,不再跟之前那样惶恐的差点尿裤子。
“起来吧——”朱炎烨淡淡说道,他穿着一身齐整的短袍常服,看起来也少了几分那凌厉的威严,而多了几分随性的明朗。
朱炎烨看向那马场远处,那宁小仇与其说是正在骑马,还不如说是在遛马,他远远便望见那颗毛茸茸的,拉拢着的小脑袋,看上去,像是一颗被晒焉儿了的葡萄一般。
宁小仇趴在马背上,百无聊赖的,心情低落得提不起一丝精神。
“可乐啊,你可得好好谢谢我啊,要不是我,你们四个早就被那个昏君给宰了吃肉了——”宁小仇一边抱着马脖子,一边不停嘟囔起来。
“哼,昏君,大昏君——”她捋着那马鬃哼道,心里落寞委屈。
想到这段时间发生的种种,想到太湖边上他的冷酷决然,想到她在掖庭受尽委屈,想到她在御阳宫被他施暴,再到紫月阁里目睹他对柳嫔的恩宠疼爱,宁小仇鼻子渐渐发酸,那眼泪啪嗒啪嗒的也掉下来了。
宁小仇啊宁小仇,你怎么只会哭啊,除了哭怎么就什么都不会了呢!宁小仇觉得自己根本就是一滩扶不上墙的烂泥,明明他那么讨厌,那么混账,可是看到他对柳嫔那么好,她还是忍不住有些嫉妒。
“哎呀,真舒服啊,晒个日光浴吧——”宁小仇趴着趴着就发困,她索性闭上眼睛,打算就这么趴着眯一会儿,可是这会儿却被马福禄那煞风景的声音给打搅:
“哎哟喂,你赶紧下来,快下来!”那马福禄一路小跑越过马场,将宁小仇给一通嚷嚷。
宁小仇慢悠悠的扭过脖子来,依然趴在那马背上,眼睛一睁一闭的看着瞟着马福禄:“干嘛啊——”她懒洋洋道。
“哎哟喂我的姑奶奶啊,皇上来了!要赛马呢!”那马福禄急的满头大汗道,宁小仇却没什么反应。
“那就赛去呗,关我什么事。”宁小仇又转过去,幽幽说道。
“哎哟喂,皇上可点明儿要骑你这匹!你还不马上过去!”那马福禄连忙跑到另一侧去,急声嚷嚷道。
“什么?”宁小仇一听,顿时也愣了,她睁大眼睛乍声道。
“哎哟,姑奶奶,你不信就自己看吧,皇上等着呢——”那马福禄吓得不敢探头,躲在那马脖子后面焦急叫唤着。
宁小仇一个激灵坐起身,她眯着眼睛往那马场一边望去,果然看到一堆锦衣卫黑压压的将那马栅栏围了一大块,而站在最前面的那个身影儿颀长挺拔,气度不凡,宁小仇也不由得被吓了一跳。
在马福禄的提醒下,她慌忙翻身下马,一路小跑的牵着那可乐往圣驾跟前去。
朱炎烨手中握着一条不同寻常的马鞭,一面皱着眉头看着迎面走来的宁小仇,只见那原本白皙娇嫩的脸颊此时被太阳晒得红彤彤的,前额的发丝也都被汗水浸湿凌乱潦草,那双哭红的眼眸紧张的眨巴着,滑稽娇憨。
“给皇上请安——”宁小仇慌里慌张的施礼请安,眼神发怯的看着他。
朱炎烨皱着眉头看着她,眼神说不出的阴幽,他往前迈步,伸手在她的脸上抹了一把,力道不轻也不重,将她那些湿透了的额发给别到一旁,顺带把她脸上的汗珠擦掉。
宁小仇惊讶的睁大了双眼,呆呆的站着,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在这炎热的天里,竟然也不觉得闷热,他的手掌干燥而温厚,带着一层薄茧,弄得她酥酥痒痒的。
“嗯哼——疼——”宁小仇脑子里一片空白,她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突然这般亲昵,让她的心情复杂而充满酸楚,他总是忽冷忽热,总是喜欢将她往高处捧,然后再狠狠的将她摔下来,让她摔得个七荤八素的,永世不得翻身。
本能的哼唧让朱炎烨却忽然轻笑起来,他许久没有展颜,这不经意的一笑,让身后一众锦衣卫纷纷倒吸冷气。
而可乐一被牵来,几个饲马奴便已经利索的将那马鞍换上,换成朱炎烨的御用马鞍,可是那可乐却开始变得有些暴躁起来,不再是之前那般温顺了。
朱炎烨轻笑着,却没有说话,而是径直的踩镫上马,那可乐却突然扬蹄嘶鸣起来,而他却淡定的勒住那缰绳,眉头都不皱一下。
宁小仇心里忽然来气,他竟敢在光天化日、大庭广众之下吃她的豆腐,然后又不理她,真是渣男!
“皇上,你答应过不杀可乐雪碧啤酒香槟的!到底还算不算数啊!”宁小仇跑到那马前,一本正经的质问道。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朱炎烨坐在那马背上,明朗一笑道,那双深邃的凤眼染上笑意之后,熠熠生辉。
“那、那要是你被可乐摔着了,你可不许宰了它!”宁小仇插着腰,得意的打起预防针来,心里却暗暗想着,她的可乐可是从来不让别人骑的,生人若是靠近,它可是要大发雷霆的,他既然这么嚣张,那就让可乐好好教训他一顿!
“呵呵,好。”朱炎烨轻轻笑道。
宁小仇顿时低头抿嘴窃笑,那半垂的眼睛里藏着一汪的狡黠。
她摸了摸可乐的前额,那骏马便温和下来,“可乐,你可不要让我失望啊,快把这个混蛋摔个屁股开花,到时候我给你喝好酒——”宁小仇暗暗抿嘴笑着,心里头得意洋洋。
朱炎烨眉梢染着笑,他勒马往那马场里奔去,那可乐哪里肯被生人驾驭,它不断的跟那缰绳对抗,不时愤怒的扬蹄嘶鸣,跃起来足有丈高。
马场外的众人看着,不由得纷纷暗叹,汗血宝马确实非凡,而让他们更加惊讶的是,这样暴烈的骏马,竟然对宁小仇服服帖帖。
朱炎烨死死的控着缰绳,他对骏马的了解可不比饲马的人少,少年时候便纵马驰骋沙场,戎马一生的他,座下的宝马也都是一等一的骏马,不过他却不得不承认,这匹被宁小仇唤作可乐的马确实不俗,平时他看着那宁小仇骑得稳稳当当的,像是一匹没有脾气的病马一般,可是没想到离了宁小仇,这匹马竟然这么烈性。
众人看到那骏马铁蹄激扬,不禁得为朱炎烨捏了一把汗,那骏马丝毫不受控制,暴躁十分,不断的试图将背上的人给甩出去,可是朱炎烨却丝毫不慌张,他只是微蹙眉头,双腿死死的夹住马肚,左手紧拉着缰绳,而右手握着马鞭,可是却迟迟不落鞭,他似乎只是在跟那骏马僵持,不慌不忙。
而当那骏马稍稍停歇下来之后,朱炎烨却突然扬鞭猛抽,那骏马顿时乍起,扬蹄狂奔起来,那汗血宝马奔跑起来可与闪电相比,众人都被这惊险的一幕吓得心惊胆战,修离紧张的握着手中的剑,好像随时都会拔剑见血一般。
那可乐狂奔不止,疯狂失控的想要摆脱朱炎烨的控制,可朱炎烨的耐力却超乎常人,他异常冷静的控着缰绳,手中的马鞭抽的越来越狠,骏马愤怒疾奔,几个回合下来,那马场里的草皮已经被踩踏得不成样子,深深浅浅的马蹄印狰狞遍布。
“真是没想到啊,这匹马平时见她骑得慢悠悠的,半死不活,竟然这么桀骜。”李慕云忍不住悄声嘀咕道。
修离也冷冷的瞥了一眼那正聚精会神的宁小仇,“唉,真是一物降一物,她连咱们的圣上都能驯得找不着北,更别提那马了。”
“恩,有道理,那你们说,是皇上难驯一些呢,还是那可乐难驯一些?”向小逸煞有介事的点头说道。
三人齐齐看着那马场里正在僵持着的一人一马,不知不觉的陷入了深思,向小逸提出的这个问题,他们似乎也很想知道答案呢。
宁小仇此时看着那马场里边儿,心里暗暗得意,巴不得看到朱炎烨摔个满身泥巴,但是又担心可乐不知轻重,把朱炎烨摔死了怎么办?
他要是被摔死了,那换谁当皇帝啊?听说那个九王爷是个才子,还十分受宠,朱炎烨要是死了,应该是那个九王爷来当皇帝吧?不好,不好,九王爷是个病秧子不说,据说还性格乖僻得很,指不定是个变态呢,想想还是朱炎烨当皇帝的好,起码他也不算是个变态,而且还很专情。
唉,我这是在想什么呢,他可是活得牙齿都掉光了才死的呢,谁当皇帝跟她有什么关系是,再说了,他专情又不关她的事,是钟清初的事。
宁小仇回过神来,继续看着热闹,可是竟然发现,不知什么时候,那可乐居然不再是扬长着脖子狂奔了,而是低低的弯着脖子,平稳奔跑,那步速虽然快,h但却不再是横冲直撞的,似乎它已经开始听背上人的指令了一般。
“驾——”朱炎烨策马走过宁小仇跟前,轻轻的瞥了一眼那满脸困惑不解的宁小仇,随后故意扬鞭喝道,春风得意马蹄疾一般的架势。
那可乐竟然也听他的话,继续扬蹄奔跑,那步速均匀平稳,朱炎烨威风八面。
宁小仇顿时气得跺脚起来,心里暗暗骂那可乐是个叛徒。
一众锦衣卫纷纷呼喝叫好,马场上的朱炎烨雄姿英发,不可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