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她毫无征兆的,狠狠吐了一口鲜血,那热血溅到雪白的雪地上,犹如红梅绽开一般。
向小逸慌张的抱紧她,却发现她的身体已经渐渐发冷。
“我、我没事,你荡高一点。”她却笑着说道,声音微弱,气息不定。
向小逸六神无主,他多希望这一切不是真的,可是他不得不接受现实,他已经无力回天,这是鹤顶红,入肠必死,这一次,她再也没有那么幸运的被人救走。
“嗯,好,我都听你的。”向小逸哭着,他一手紧抱着她,一边继续荡着秋千,就如同往日他们一同嬉笑玩闹一样,可是宁小仇却再也没有说话。
向小逸就这么一直荡着秋千,他紧抱着她,不断的荡着,直到天色近晚,他也浑然不知。
没有人敢去打扰他,连修离跟李慕云也只是默默的望着。
“大哥,她好冷啊。”过了许久,秋千渐渐停下,向小逸紧紧的保住宁小仇,泣不成声道。
“她已经走了。”修离单膝跪在那秋千架前,他握着那只冰冷的手,已经感受不到任何的脉搏了,她的呼吸已经停止,心跳也没有了,就好像回到了一年前的那个晚上,钟清初被一箭穿心,当场毙命,而似乎,宁小仇只是一只偶然入梦来的小狐仙,如今,梦醒了。
向小逸泣不成声,他紧抱着她,不肯松开,可是如今,这具尸体,已经分不清,到底是钟清初,还是宁小仇了。
“她说,如果清初没有醒来,那她也回不了家,她们两人,都死了。”向小逸哭着说道,他的身体止不住的颤抖着,那只紧抱着宁小仇的手几乎也跟着僵硬了。
瑶花阁中一片呜咽的哭声,丫鬟们伏地哀恸,只为那个伶俐善良的女孩已经魂归黄泉,这世上,再也没有那个爱吃花糕爱荡秋千的宁小仇了。
修离沉重的叹息着,他心想,或许这一次,也能够出现奇迹,也能够像上次那样,这张熟悉的面孔忽然醒来,然后霸道的质问他们:“臭男人们,看什么看?”
“皇上有令,今日之内,要将钟清初的尸体运至乱葬岗,不得耽误。”李慕云沉声说道,他拄着拐杖在雪中站着,身体有些麻木,但却浑然不觉。
向小逸哑然失神,他低头看着那张熟悉的脸,看到那脸上已经没了一丝血色,残留的胭脂也在风雪中变得斑驳残败,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此时也已经紧紧闭上,她不会再醒来了。
“可是,她若是再醒来呢——”向小逸喃喃道,他不舍的抱紧宁小仇,可是如今,那只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或许,钟清初会因此醒来,这样便可证明,宁小仇平安的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一切复原了,可是,朱炎烨却决断十分,他的命令,不可违抗,他不管这具尸体会不会再苏醒,他都要求今日内将尸首运到乱葬岗埋葬。
他们都知道,朱炎烨绝情至此,也是无可奈何,他为权力而生,自然不会允许此事危及他的江山,文官贵族们要让钟清初死,他必须允诺,就算这具冰冷的尸体再次奇迹般苏醒,那又如何,钟清初回来了,便也是个死罢了。
如此,倒不如干脆利落些,免得他再下一道死令。
“走吧,雪下大了,别耽误了医工们出城。”李慕云沉声叹道,此时他们的身上都落满了白雪,站在雪地中,几乎与那冰雪混为一片。
向小逸被修离扶起来的时候,背后的伤口却都已经裂开,鲜血淌了一地。
御阳宫中终于烧起了暖炉,在这寒冬腊月中,高大宏伟的宫殿,不再似之前那般阴冷幽暗,而是架起了暖炉,点起了龙灯,窗上贴着许多精美的窗花,这是除夕的习惯,宫殿中也显得尤为的温暖祥和。
古涵薇穿着一身华丽端庄的宫服,美丽而隆重,她在陪着朱炎烨练字,一整天了,除了回去更衣装扮,她都在御阳宫里陪伴着朱炎烨。
她是大家闺秀,琴棋书画样样都是精通的,这一点,深得朱炎烨的赏识。
眼看着除夕宫宴就要开始了,但她不得不安静的等候着,等着朱炎烨将那一只只火红的狐狸窗花剪下来。
朱炎烨面容沉静着,英俊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除了认真,他的眉眼间便再无波澜。
而那双修长的手本是用来持剑握刀的,但是今天,他拿着那剪花用的剪子的时候,却尤为的娴熟灵巧,那一只只小狐狸也栩栩如生。
听太监郭槐说,有一次,钟姑娘看到芠嬷嬷剪的窗花之后,便喜欢得不行,整天缠着芠嬷嬷给她剪,皇上不高兴了,闲暇之余,便开始学着剪窗花,各式各样的花样,他都能剪得出来,但是唯独是这狐狸剪的最好。
“皇上,宾客们都已经入座,宴会开始了。”古涵薇虽然不忍打扰他,但眼看着天色已经黑透,她不得不硬着头皮开口道。
朱炎烨不语,他只是坐在那书桌前,一丝不苟的剪着窗花,旁若无人一般。
御阳宫一片死寂,郭槐以及众多宫人都垂首站在一旁,丝毫不敢出声,只能将所有的期待都寄托在静妃的身上。
今天是瑶花阁那位上路的日子,朱炎烨一整天,谁都不见,唯独让静妃陪着,这足以说明,静妃在朱炎烨的心目中,是举足轻重的。
古涵薇沉默犹豫了一阵,随后开口说道,“瑶花阁——”可是她刚开口,便被朱炎烨打断道:
“今日正好是刘相爷的寿辰,就将西域进贡的葡萄酒,赏给他吧。”他轻声说道。
古涵薇怔然一愣,良久过后她才回过神来,“是,臣妾这就去安排。”
过了两刻钟之后,朱炎烨终于将手上的红纸都剪好了,那一排排的小狐狸,火红艳丽,形态各异,俏皮可爱极了。
“古时都说狐狸是祥瑞之兆,老奴相信,这些窗花,定然能让皇上在来年平安康健、让大铳百姓安居乐业。”郭槐接过那些窗花,笑着说道。
而朱炎烨却只是淡淡的笑着,他的面容此时才逐渐显露出几分疲惫苍凉来,“呵呵,狐狸狡猾记仇,朕既然招惹了,这辈子哪来的安稳。”
他穿着威严齐整的龙袍,一面淡淡笑着,一面步伐沉稳的走出御阳宫,面色逐渐恢复常日的沉练稳重。
郭槐小心翼翼的捧着那些狐狸窗花,亲手一一贴了上去,这些活本不该是他这个大太监来做的,但他生怕底下的人做不好,弄坏了或是弄歪了,所以他不得不仔细谨慎着。
除夕盛宴是一年当中,最为盛大的宴会,自从上次中秋佳节过后,这昭阳殿里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
此时宫殿外下着鹅毛大雪,天地间冰寒刺骨,而昭阳殿中,灯火如昼,鼓乐齐鸣,歌台舞榭。
群臣端坐于殿中,各级官员按规矩入座,宫娥们踩着摇曳的步伐,娴熟利落的布菜斟酒,所有人都在静候着朱炎烨,如同大朝会一般。
而今日的宴会,似乎比以往都要安静许多,华丽的昭阳殿中弥漫着一阵阵诡异的气氛,群臣们拘谨紧张着,他们在暗暗的观察四周,不时紧张的张望,就连大铳的相爷,皇上的老丈人——刘亨之,也在今夜显得有些局促。
他们都知道,今天,是钟清初饮毒酒的日子,是朱炎烨亲自下的命令,此令昭告了天下,如今天下人都知道,大铳的第一美人钟清初行刺皇上,罪恶深重,被赐死于瑶花阁中。
天下,从此再也没有钟清初这个人了。
刘亨之的目的实现了,他早就知道朱炎烨会妥协,赐死钟清初,这是他意料之中的事,但如今宴会已经开始,但却迟迟不见朱炎烨的身影,而他的桌案前还摆着朱炎烨亲赐的葡萄酒,这令刘亨之不得不暗自惶恐不安。
看着桌上的那杯葡萄酒,刘亨之还未来得及得意,他额上便开始渗着冷汗,双手紧紧的抓着双膝,内心暗自焦虑。
“呵呵,刘丞相啊,今日不仅是除夕,还是你的寿辰啊,可真是个好日子,来来,老夫敬你一杯。”这时候,一旁的柳都安却忽然端起酒杯,笑着说道。
众人不免侧目而视。
这朝中,刘亨之身为相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身份自然最为显赫,依附与于他的官员,自然不少,而他本是拥护朱炎啸登位的,毕竟朱炎啸是太子,而太上皇朱盛林又选了他来辅佐朱炎啸,还定下了亲事。
若不是一年前风云巨变,皇位被朱炎烨捷足先登,刘亨之这辈子也不会担心自己晚节不保。
他是相爷,也是未来的国丈,如今,他的身份虽然没变,但他的处境却变得逼仄了许多,朱炎烨不信任他,即便他真心拥护朱炎烨,但以朱炎烨多疑的性子,他绝不会打心底的信任。
因此,刘亨之不得不为自己留后路,如今他忠奸难辨,也不过是身不由己,而他从来都想做个忠臣,若是朱炎啸顺利登基,他定会肝脑涂地,尽心尽力的辅佐,就像当初他跟随朱盛林效忠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