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上一年半载的,听着似乎也还行,可是俗话说,夜长梦多,他又是这般英俊潇洒的人,若是他一年半载之后就变心了,不愿意娶她了,那该如何是好呢?
想想她的姐姐与姐夫,从相识到成亲只用了数月,根本不用等个一年半载的,如今她的小外甥都快出世了,而她还没个着落,在家里还整日被数落,若是这样等下去,她多没面子啊。
“你先回家去吧,天色不早了,等会儿你那大将军姐夫带人来寻你,指不定会把我当成个人贩子呢。”朱炎啸看了看笑笑那为难忧虑的模样,他故意笑着‘赶客’道。
自从除夕夜的烟火大会之后,笑笑就跟着了魔道一般,两只脚都长在这潇湘馆里了,每到天黑时才恋恋不舍的离去,她甚至开始抱怨,为什么自己的姐夫偏偏是个大人物了。
她本是个至情至性的少女,在活泼灿烂的年纪,遇到了一位英俊潇洒,而且又风趣温柔的男子,如果说之前他们是冤家,那在烟火大会过后,他们便成了一对难舍难分的恋人了,至少,笑笑是这样认为的。
“不行,不能再等了,你父亲的身体要紧,总不能让他老人家等着吧,我们必须要尽快去看他!”笑笑想了想,随后插着腰说道,她斩钉截铁的,稚嫩而热烈的内心已经做出了抉择。
即便朱炎啸在那双如同黑珍珠一般闪耀的眼中看到了许多困难重重的影子,但他依然当做不曾发现一般,轻松的笑着说道,
“是啊,父亲年事已高,我却无法在身旁侍候,实在是不孝,如果你真的有办法让咱们出城去,那就再好不过了,我相信父亲见了你一定会高兴十分的。”朱炎啸认真地说道,那俊朗的脸上罕见的流露出了几分真挚的深情,使得他那张妖孽般的面容变得愈加迷人。
潇湘馆中的客人比往日都少了许多,在那烟花大会之后,人们都知道,将军府的姨小姐跟这潇湘馆渊源颇深,这潇湘馆并非寻常之地,而但凡是跟锦衣卫扯上关系的,鲜少有人敢轻易踏足,所以几乎是一夜之间,这潇湘馆,成了朱炎啸与笑笑俩人的温存之地。
乐康离开了上京,但具体去了何处,为何离开,无人知晓,甚至连朱炎啸也不敢确定,乐康打着什么算盘,这世上最奇诡之处在于,有时候你信任一个人,你会得救,但有时候,你信任一个人,却是你死亡的开始。
宫里的消息越来越少了,都说皇帝旧伤复发,卧床不起,在除夕盛会之后,便辍朝至今,谁也不知道,御阳宫里到底是怎样一副光景。
钟清初死了,柳瑾儿离宫入道,种种情况看来,对于反对朱炎烨的人来说,都是绝好的消息,可是朱炎啸却不这么认为。
朱炎啸是个自信的男人,虽然他在自己弟弟的问题上,时有困惑,但唯有一点他是极为清晰明了的——他那皇帝二弟想杀了他,如果他被抓住,朱炎烨会毫不犹豫的杀了他。
而这一点,在钟清初被赐毒酒之前,他尚有疑惑,心中侥幸的认为,朱炎烨或许会心慈手软;但在钟清初死了之后,他的种种行为表明——他迫不及待的想要大义灭亲。
朱炎烨的不动声色,让朱炎啸内心愈加不安,他知道,自己必须要尽快离开上京,越快越好。
如今,朱炎烨已经把钟清初的死,归咎在他的身上,刘亨之的胜利不过是表面的,也是短暂的,兴许如今朱炎烨已经在盘算着,要如何把刘亨之一伙生吞活剥了,他再不离开的话,到时候定然会被波及。
笑笑有时候很困惑,因为朱炎啸偶尔会出神,他那嬉笑的面容下,确实一派高深莫测,让她好奇不已,而也正是因为如此,她对他的迷恋越是欲罢不能。
少女的心看起来长满了芒刺,但其实,那些刺都是软的,若是有人大胆的靠近,便会发现,那些芒刺不仅不危险,甚至还有些可爱。
朱炎啸是个天生的骗子,他向来喜欢游戏人间,那种征服的感觉总是令他欲罢不能,可是对笑笑,他却始终都未曾有过那种刺激热烈的征服感。
对这个乳臭未干的丫头,他更多的是,抱着恶趣味的心思,那源源不断的好奇心,并不比笑笑少多少,好奇且感到新鲜,但他从来都是个片叶不沾身的男人,责任对他而言,只不过是虚无缥缈的,从来都不曾放在心上。
可笑笑却认真极了,她认为,自己在完成一项极其重大的任务,为了他们二人的未来,她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即便跟修离要腰牌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但她依然斗志满满的想要尝试一番。
将军府中,灯火通明,毕竟还在年中,离元宵也不远了,平时简朴的府邸也不可避免的张灯结彩。
今年的将军府发生了许多大喜事,原本寂寥森严的府邸,如今也因为进了女主人,而变得其乐融融起来,唯有后院的宁大仇失魂落魄,因为宁小仇已经很久没来看它了。
“二哥,你说,连这畜生都有灵性呢,主人死了,都知道茶不思饭不想的,怎么人就做不到呢?”向小逸坐在门槛上,呆呆地望着那院子里的两只大鹅,喃喃说道。
一旁的李慕云听了,心中忽然微微一惊,他惊诧的看向向小逸,明净的眼中布满了复杂的神色。
向小逸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呢?他这番话到底什么意思?他是在责怪谁?
宁小仇死了,那宁大仇确实也跟着病恹恹的,也不知道是谁告诉它,那个将它从菜市上买回来的倾国倾城的女人死了,害的它瘦了一大圈。
可是不仅仅是宁大仇为此失落消瘦,向小逸今日来也消瘦了许多,以往他是最贪嘴的,可是自从除夕夜以来,向小逸就没有吃完过一整碗的饭,也不再似以前没心没肺的,而是整日都心事重重。
这话显然不是在责备他自己,显然不是在自责,那他是在怪他?在怪修离?还是在怪朱炎烨呢?
可是,以向小逸的性子,是鲜少会出现这样的情况的,他虽然看似心智未开,但却是个心底善良纯真的人,他很清楚宁小仇的死,是不可避免,也知道他们包括朱炎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大铳社稷,他就算再幼稚任性,也绝不会对这些事有含糊不清。
“她是无辜的,她不该死的,都怪我。”向小逸喃喃自语道,原本俊秀无双的脸蛋如今变得憔悴无光,那双长得漂亮极了的眼睛里,也失去了往日的风采,甚至多了许多幽深的神色。
“够了!”李慕云忽然厉声轻斥道,他的脸色变得异常的严肃,这是也是他少有的样子。
向小逸这时候才宛若梦中惊醒,他扬起脸来,满脸无辜的看向李慕云,一如既往的懵懂。
李慕云一直都是个温和的哥哥,尤其是对向小逸,他们兄弟俩在一起的时间是最多的,因此,每次向小逸若是犯了错闯了祸,都总是李慕云来兜着,李慕云鲜少会对他严加斥责,这是第一次。
“二哥——我、我——”向小逸怔怔的看着李慕云,脸上带着几分惊慌无措,这时候,李慕云才觉得他依然是往日那个懵懂无知的弟弟。
“好了,不要再说了,逝者已矣,你说再多也无用,她本就不该来的,说不定已经回家去了。”李慕云语气缓和下来了一些,颇为无奈的感叹道。
而向小逸眉头的郁结悲痛却始终无法化开,“不会的,她死了,清初没回来,说明她也回不去,她跟清初都死了,那是鹤顶红,无人能够幸免的。”向小逸摇了摇头说道,满心沮丧。
李慕云看着他那垂头丧气的模样,不忍长叹一声道,“她若是活着,也不见得比死了好受。”
其实他们都看在眼里,宁小仇受尽了折磨,不管是不是被人暗算,她在朱炎烨那里受到的苦都是常人无法忍受的,朱炎烨的手段,向来狠毒,当初他目睹宁小仇在地牢受罚的时候,他便在心中不住感慨——曾经宠爱依恋又如何,该打的不还是打了,该杀的,不还是杀了。
伴君如伴虎,宁小仇已经用自己的生命去验证了这句话。
“皇上难道就不存一丝不舍吗,他以前是那么的喜欢她。”向小逸低声道。
“皇上是明君,怎能为了一个女人,而乱了江山呢。”李慕云板着脸,严肃的说道。
向小逸沉默不语,只是自顾的低着头,俊秀的脸上看不出是什么神色。
笑笑在铺满白雪的地上的踩出了一排排的脚印,她穿着华彩袄裙,梳着俏皮乖巧的分肖髻,额前垂着乌黑整齐的刘海,与那地上的脚印相互交映——那一排排的脚印如同南归的鸿雁。
“是谁又惹我们二小姐不高兴了?”笑笑的心事总是藏不住的,丫鬟青杏一眼便能够看出那张莹润的脸蛋上正在下着连绵的阴雨。
青杏一边端着驱寒的参汤跟在笑笑身后,一边暗暗笑着问道,她跟在笑笑身边有好长一段日子了,负责照顾笑笑的生活起居,而这将军府上的人都知道,谁能近身伺候姨小姐,那谁的前途便是一片光明的。
这将军府的姨小姐虽然是个出身不大好的楼兰女子,但如今,她的身份可毫不亚于上京的公主们,可谓是呼风唤雨,要什么有什么,谁敢让她不高兴,那就是跟整个将军府作对。
笑笑情绪低落的鼓起脸,那张粉嫩娇俏的脸蛋被白色的雪光照耀得犹如银盘一般明媚,她水杏般的双目哀怨苦恼,但她并不马上回答,而是一会儿叹气,一会儿仰天望云,一副伤秋悲春的老成模样,逗得青杏忍不住‘噗嗤——’笑起来。
“青杏,你说,我要如何才能拿到姐夫的腰牌呢?”笑笑苦恼的问道,心间的束手无策都写在了脸上。
自从那日从潇湘馆回来,笑笑心事重重,一连几天都没有再去潇湘馆,因为她还没有拿到腰牌,她可不想让潇湘馆里的男人失望。
“你要将军的腰牌做什么?”青杏听了,不免感到有些意外,笑笑虽然说贪玩,但也从未敢把主意打到将军的腰牌上去啊。
笑笑顿了一阵,随后默默的低下头,“也没什么,我想出城玩玩,但是最近锦衣卫们不是查的厉害吗,那些锦衣卫一个个凶巴巴的,我可一点都不喜欢!”她故意带着几分任性的不悦道。
“呵呵,这可真是奇了怪了,咱们将军可是锦衣卫的头儿,谁敢拦你?再说了,你只是出城一趟,这哪用得着将军的令牌呢。”青杏是个明事理的大姐姐,她每每跟笑笑说话时,都有几分哄着。
“这将军府是没人拦我,可是又不见得全天下的人都认识我是谁,我空口无凭,说是将军夫人的亲妹子,那有谁会信呐!”笑笑气哼哼的说道,但她一直低着头,不敢面向青杏,说到底,还是因为撒了谎,心底发虚。
“这说的也是,上京这般大,锦衣卫更是千千万万,倒不如你跟将军说一声,让将军打声招呼也不是什么难事。”青杏认真的想了想说道。
而这时候笑笑却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跳起来,“那怎么能行!姐夫跟姐姐若是知道我要出城,他们肯定买个铁笼子把我关起来!”她插着腰,一副焦急严肃模样,压低着声音说道。
青杏听了,也吓得赶忙噤声捂嘴,跟笑笑呆久了,好似随时都会被安风跟修离抄家似的。
笑笑仍旧是一脸严肃,毕竟出城这件事,关乎她的人生大事,她怎能不谨慎小心呢。
“那这可怎么办啊?不如先别出城了,等夫人诞下小世子再说吧,免得你又惹夫人生气。”青杏虽然时常为这位淘气的姨小姐出谋划策,但她终归还是忌惮上头的将军与夫人,为了顾全大局,她不得不时常顶着笑笑不高兴的风险劝说。
“哼,你到底是来伺候我的,还是替我姐姐监视我的?”果不其然,笑笑立马不高兴,她横着眉,冷冷的说道,那小模样颇为愤懑。
青杏顿时哭笑不得,“我的大小姐啊,我当然是来伺候您的,但咱们都得听夫人的不是?难道你想夫人再生气,然后动了胎气不成?”青杏笑着反问道,她若是没有两把刷子,安风也不会专门挑她来伺候笑笑的。
笑笑一听,神色顿时皱拧起来——她确实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惹姐姐生气了,伤了姐姐的身子不说,她若是惹了自己姐姐动了胎气,那她姐夫铁定是要把她扔出门不可。
“所以,这件事绝对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笑笑想了想,随后斩钉截铁的说道,青杏不禁的哑然,她本以为笑笑想通了,放弃出门的计划,可没想到她仍旧这般坚定,对此,青杏是欲哭无泪。
“那你打算怎么办?偷拿将军令牌,这可是死罪,你可别乱来!”青杏严肃的叮嘱道。
“哼,我才不会那么蠢呢!”笑笑嗔道,但眼底的神色却满是纠结忧虑,她很清楚,这件事若是让修离知道了,他定会把潇湘馆翻个底朝天的,所以她是绝不能让姐姐姐夫知道自己出城的目的。
笑笑接连几天都悄悄的盯着修离身上的腰牌,甚至异常的勤快,端茶倒水,样样都做的细致,可是她却有贼心而没贼胆,还没等她有勇气下手,便被安风一句‘鬼鬼祟祟!定没安好心!’给吓退了。
皇宫中传出来的消息,始终令人忧心,朱炎烨辍朝数日,且圣体每况日下,朝中政务都交由大臣们处理,整个上京都笼罩在一股阴沉的肃冷之中,而将军府的日子却是出奇的安静祥和。
李慕云跟向小逸干脆便长宿在了将军府,一日三餐,兄弟几个都坐到一处,时而谈论朝中事务,时而议论边境吐蕃战况,但他们却从不提起宁小仇,连半个月前御赐的那一杯毒酒,都无人再提。
修离迫于夫人的压力,不得不有意无意的撮合李慕云与笑笑二人,而李慕云是个极聪明的人,他自然知道自己大哥的意思,只有笑笑稀里糊涂的,整天不厌其烦的奉着姐夫的命令往李慕云的屋子里送东西。
而让修离感到不可思议的是,李慕云对此竟然从容的顺从,他并不厌烦笑笑这个冒冒失失的丫头,甚至百忙之中,时常抽出时间来同她逗逗鹦鹉,溜溜大鹅,做尽了无聊事。
安风时常抚着自己的大肚子,满脸欣慰的感叹着:过不了多久,将军府又要有喜事了,甚至,可能是双喜临门。
若是顺利的话,临盆前便将笑笑嫁到李家去,这可不是双喜临门了吗。
“你要去哪里?”药园中,古涵薇急声问道,此时天色刚刚变亮,她接到消息,说钟清初要离开,所以才匆匆从宫里赶来。
这座药园子,处处都是古涵薇的人,朱炎烨曾经忌惮她暗中笼络宫人,她虽然收敛了一些,但只要她还活着,就不可能完全收手,因为她很清楚,这世上唯一能够保住她的,只有她自己。
眼看着朱炎烨被刘亨之步步紧逼,她知道,若是自己出事,朱炎烨定无法保她。
清晨的药园子,处处是一片冷雾,今年的冬天似乎异常的长久,明明已经是三月,但却仍旧下着雪,园子里的药材一片惨淡,医工们也都趁这个机会纷纷告假回家去,使得这药园子冷清了不少。
钟清初身穿一袭玄衣,乌黑的长发高高的束起,而脸上带着一层黑色的面纱,只露出一双冰冷坚毅的眼睛,而整个人显得极为的威风凌厉。
古涵薇是熟悉钟清初的,她一像如此,鲜少有女子的装扮,这使得看惯了宁小仇的明艳妩媚的她,一时间有些不习惯了起来。
站在钟清初面前,总是有着一股冷气,那种孤傲的气息让人觉得有些不舒适,甚至让人感到有些压迫感,古涵薇知道,奴才都是从了主子的,钟清初跟在朱炎烨身边那么多年,自然样样都像极了朱炎烨。
“吐蕃。”钟清初双目坚定道,她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中的刀鞘打开,看了一眼刀鞘中的利剑,随后面无表情的合上。
古涵薇顿时皱紧眉头,“可是你身上的毒,只能在太和谷解,你若是去晚了,性命难保!”
“你是太和大师的唯一弟子,你既然能够换了鹤顶红,让我假死,那自然也有办法给我解毒。”而钟清初却是不紧不慢的说道,她的目光依然冰冷自我,仿佛丝毫不把古涵薇放在眼里。
古涵薇瞪着她,神色着急着,因为她真的没有办法解毒,这种毒,只有她的师父才能够解。
“再说了,太和谷是什么地方,就算我去了,可不见得太和大师会给我解毒,你让我去,岂不是让我送死?”还未等古涵薇说话,钟清初又冷笑说道。
这世上谁不知道,太和大师的性情出了名的古怪,鲜少为生人疗伤。
“呵,那你干脆死了算了,就当我的好心喂了狗!”古涵薇气恼斥道,她本就不喜爱钟清初,如今救了她,倒还被威胁上了。
钟清初的目光仍旧毫无变化,“你救了我,是为了宁小仇,既然如此,你就应该把这具身体治好,否则,宁小仇再也回不来了。”她的语气似乎缓和了一些道。
“呵,我确实是不想她死,不过现在你回来了,也证明她已经回去了,这样岂不是更好,让她在那个世界好好的活着,我宁愿她再也不回来。”古涵薇继续冷笑道。
而钟清初仍旧是不紧不慢的,“她在那个世界,根本无法安全的活着,她若是留在那边,早晚也是死路一条。”她一字一顿的说道。
古涵薇听罢,不禁的微微诧异起来,“你这是什么意思?”
她不得不承认,这样的消息很令她惊讶,因为她一直都以为,宁小仇只要回去了,便会重新过上她那和平的日子。
“什么意思?意思当然是,有人想杀她,而且还不止一个。”钟清初冷笑道,但她的眼中也显然带着担忧。
在那个被称为现代的世界里,虽然处处繁华先进,可是却也暗藏着无数的危机,而钟清初已经可以判定,那些危机跟《大铳王朝》的剧本脱不开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