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和大师匆匆的朝着那正对着院门的屋子走去,一行光头的和尚速速跟着,只见这里木屋都建的很是齐整,讲究之余又不失自然随性的风格,那伫立在院落正中央的是一座高大的青瓦木屋,门楹上挂着一块牌匾,匾上用苍劲的笔法写着“静思”两个大字。
陌尘背着宁小仇,紧紧跟随着太和大师的脚步,在太和大师的吩咐下,他将宁小仇放到门前的廊道上,这静思堂的门前是一块用木板铺就的廊台,廊台外围着别致的栏杆,而那栏杆里头,还摆着一张尚未收拾的矮桌,那矮桌上的残羹冷炙有些狼狈,而一旁却立着一个大酒坛,光滑的木板上躺着一只陈旧的蒲团,看得出来,刚才太和大师就是在这个地方饮酒赏雪到深夜的。
“快快把人抬进来,静修!把我的医箱拿来!”太和大师一路急躁,他甩开脚上的布鞋,急匆匆的踏上廊台,往那宽敞幽静的厅堂里喊道,陌尘等人也不敢怠慢,纷纷脱去鞋靴,然后将宁小仇抱了进去。
一走进静思堂,便嗅到一股清新的沉木香,只见厅堂里的摆设优雅大方,大多都是古玩书籍,以及一些精心打理着的盆景。
整个静心堂都铺着干燥整洁的席垫,陌尘和昙鸳小心翼翼的把宁小仇放到厅堂正中央的席垫上,和尚们也迅速的点亮了数盏灯来,顿时间,整个静思堂变得通亮如白昼一般。
陌尘昙鸳,丁全和笑笑四人经历着一路的奔波早已经累的浑身瘫软,再也使不出一点力气来。
因为太和大师有令,外人不得踏进静思堂,他们只能疲惫不堪的跪坐在门外,紧张的盯着那地上的宁小仇,也好奇太和大师要怎么救她。
这时候,那叫静修的光头和尚很快便将医箱取来,那太和大师将目光凝聚在宁小仇的身上,他十分娴熟的查看她身上各个穴位,脸色却也越来越凝重。
“函薇也真是的,用什么不好,竟然用这种药!”外面四人只是隐约的听道太和大师喃喃念叨道。
他们虽然不能进门,但是太和大师倒也不在乎他们看着,似乎也知道他们心里着急,让他们留在一旁也好让他们心安似的。
“大师,这、这难道是那个药?”静修惊恐的问道,他大概看得出来宁小仇中的是什么毒。
“嗯,还用了不少——”太和大师气息粗重的应道,他的脸色很是阴沉,门外的四人看着便知道情况不大好。
“笑笑姑娘别担心,太和大师据说能生死人肉白骨,他一定有办法的。”陌尘悄声安慰正啜泣着的笑笑,但是事已至此,他心里却也没有多少的把握。
“可是那解药——”一旁的静修和尚欲言又止道,他们两人似乎在嘀咕,并不想让外面的人听见似的。
“管不了那么多了,先拿来试试,她身上的毒已经发作多日,离死不远了。”那太和大师皱眉沉声道,他很熟悉这种毒药,但是却没想到古函薇会把这药用在活人的身上。
“是——”静修应道,随后便又转身匆匆离去,看得门外数人摸不着头脑。
这时候,那太和大师忽然抬起头来看向门外的四人,他们顿时挺直腰板,正襟危坐的等着。
“你过来——”太和大师直接叫到,笑笑愣了愣,一时间反应不及。
“这里全都是男人,你过来把她的衣服脱了,全脱了。”那太和大师冲着笑笑招呼道。
说这话的时候,那些个和尚则是一个个的纷纷自觉的走开,陌尘扶着笑笑起来,随后他们三人便跟着负责安排住宿的和尚往后院去,今夜好歹不用风餐露宿,可以在这个别致的山巅院落中歇息,这可是一件再好不过的事。
太和峰上仍旧不时地飘着雪花,好像春风根本无法吹进这山谷里,四周仍旧是白茫茫的一片,而在这山巅之上,可谓是真正的与世隔绝了,世外的喧嚣,在此处一无所闻。
偌大的静思堂中,只有太和大师以及笑笑两人,那笑笑负责将宁小仇身上的衣裳一件件的脱下来,然后换上宽松的白袍子,好方便疗毒,当她做完这一切的时候,便已经是满头大汗了。
“你是什么人?”太和大师一面给换好衣服的宁小仇用针灸,一面问那笑笑道。
笑笑乖巧十分的坐在一旁,认真的回答说到:“我叫笑笑。”她眼神充满疲惫的看着宁小仇,眼底是掩不住的担忧。
“你是楼兰人?”而那太和大师一面皱着眉头,认真娴熟的下针,一面好奇的与她对话。
笑笑本来还有些害怕这个老人家,觉得这个老头有些严肃,但这会儿,发现他好像也没有那么可怕,只是个寻常的老人家,甚至算得上是温和的。
“嗯,以前是。”笑笑回道。
“你跟朱炎啸,是什么关系?”太和大师继续问道,这会儿笑笑才明白,原来他不是闲着无聊才跟她说话的,他只是想要弄清楚他们这群人的来历。
笑笑犹豫了许久,随后才讷讷的说到,“他、他说要娶我。”她低着头,脸上满是窘迫与娇羞的神色。
太和大师显然有些诧异的抬起头来瞧了她一眼,手上的动作也不禁得顿住了。
“呵呵,他还真是比他老爹还会骗女人啊——”太和大师啧啧的调侃道,他身上有着老顽童的不羁,即便是跟小辈说话,他也是随心所欲,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才没有呢,他说的是真的,我相信,他会来的、”而笑笑却认真笃定的说到,那张稚嫩的脸上满是倔强的神色,似乎这件事是她深信不疑的,是任何人都不能质疑的。
“那她也是朱炎啸的女人?”太和大师忽然冷不丁的问道,他瞥了瞥那宁小仇,满脸的疑惑。
静妃的书信他看了,朝中关于钟清初是朱炎啸的奸细的传闻,他也听了,如今看到朱炎啸的人带着她上门求医,难免会认为宁小仇也是朱炎啸的人。
而笑笑听了,顿时生气的涨红脸,“才不是呢!她是皇上的人!皇上最喜欢她了!”笑笑掷地有声的解释说道,那粉唇噘着,很是不高兴。
太和大师脸上浮起玩味的神色来,“她是皇上最喜欢的女人?那皇上为何要杀了她?”他不解的问道。
“因、因为皇上被人骗了,那些人诬陷小仇姐姐是奸细,让小仇姐姐犯下了刺杀皇上的死罪,所以皇上就给她喝毒酒了。”笑笑解释说道,她本是个局外人,一知半解的,说也说不清楚。
“呵呵,现在的年轻人还真有意思——”他冷笑说道,那复杂的目光落在宁小仇的脸上,看似有些沉重,但却有一种莫名的欣喜,那种惊喜的光芒始终都停留在他的眼睛里,挥之不去。
“大师,您能告诉我,小仇姐姐中的是什么毒吗?”笑笑好奇的问道,她那乖巧懂事的模样,让人无法拒绝,包括个性冷清的太和大师也是如此。
“她中的是一种剧毒,一种给死人用的毒。”而太和大师将那些银针都按照穴位插上之后,便盘腿坐在一旁等着。
这疗毒的过程不能一蹴而就,他必须要用银针将毒素引出来,随后再用自己熬制的药外浴内服,将她已经被毒素封锁的身体给‘激活’过来,他虽然也不是很有把握,但毕竟这毒是他研制出来的,这世上如有解药,那也只能是出自他之手。
此时的宁小仇浑身插满了银针,而她仍旧只像是睡着了一般,面若桃花一样的娇艳鲜活,丝毫看不出这是一个中了剧毒的人。
“给死人用的毒?!”笑笑震惊道,此时的静思堂大门紧闭,任由外面风雪呼啸,而堂内炉火温暖,灯光明亮,一老一小坐在席垫上,气氛祥和而安宁。
“没错,这种毒我给它取名为守岁,是用来保存死人的尸体的,它可以使死者的遗体永存而不腐烂。”太和大师平静的解释说道,他浑身被温暖的灯光笼罩着,似乎周身在散发着光芒,可是他那平静的眼眸中带着一种让笑笑不能理解的凝重与遗憾。
“那用在活人的身上呢?那会怎么样?”笑笑好奇的追问道。
“用在活人的身上,那就会像她一样,有假死的迹象,但不会持续很久,服用后的人在一定的刺激下,会醒来,这时候她的脉象跟寻常人一样,没什么特别的,但是突然有一天,中毒的人会无缘无故的昏睡,这一睡,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真的死去。”太和大师淡淡诉说道。
笑笑面色惊恐的看着地上的宁小仇,看着她脸色依旧,但是却没有脉搏,跟死人无差,真真是个活死人一般。
“不过算她命好,中了毒之后,又有函薇给她的药养身子,所以毒才没蔓延得那么快,只是如今看她这样子,我到底能不能救得活她还不一定,即便真的救活了,她的脑子还是不是个正常人,也很难说。”太和大师叹气说道。
“大师,您一定要治好她!她是个好人!而且,皇上一定只是误会了她,有朝一日皇上知道真相,一定会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的。”笑笑激动的说道。
太和大师静默不语,他默默的望着宁小仇,好似故人重逢一般,那奇怪的眼神让笑笑不明所以。
“你可知,她的母亲叫什么名字?”过了良久,就当笑笑困得要睡着的时候,太和大师却又忽然开口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