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爷，这个您卖吗？”
章老头顺着女娃子的手看过去，以为是什么呢，结果说的是他喝水的瓷碗！
他本就不耐烦的眉头又皱了皱，看着比废品堆里的纸都要不平整，语气不善道：“不卖不卖。”
这女娃子是来捣乱的吧，先是找了一堆不值钱的废纸，又来问他这喝水的碗卖不卖。
秦列脸色微沉，许之渺却拦住了他，好脾气地笑道：“老爷爷，这碗我是真看着喜欢，您出个价，要是我觉得合适，还麻烦您割爱让给我。”
章老头听迷糊了。这姑娘说话文绉绉的，还“割爱”。脑子坏了不成，让他出价就为买这么个碗？
不过，看他两人一身干干净净的，长得也标志端正，想必家庭条件不错，自己要个三五块的，应该也舍得拿出来。不就是一个碗，他正嫌弃这不好喝水呢。
章老头老眼一转，“那也成，这碗五块，你要就拿走。”
本以为这两人还会还个价，谁知道话音刚落，那生得标志得不成样子的女娃子就应道：“那成，五块我买了。”
语气间仔细听还带着笑，答应的速度之快让章老头一边接钱一边反思：自己是不是要的价太低了？
不过，不等他后悔，许之渺早拉着秦列走了。
等两人走出废品站，秦列才问道：“妹妹，你买这么多课本干什么？还有这个碗······”
许之渺知道他肯定是一肚子疑问，但这话该怎么跟他说呢。
我知道过两年高考就会恢复，找课本是为了让你跟我一起复习到时候考大学，而这碗是定窑的划花八棱碗，将来价值连城？
不说听起来诡异了，就连她有空间都没法直说，更别提重生这种天机了，她要是直接讲了，不会有什么惩罚吧？
许之渺蝶翼似的睫毛扑扇了两下，还是决定小心一点，只含糊道：“这些废品，以后都会有用的。”
秦列闻言也没有再问，而是思考了一下，“那以后我也注意一下，有这些东西都找回来。”
妹妹高兴，他就高兴。
许之渺心情大好，勾勾嘴角伸手摸了摸他脑袋。
除了在床上，其他时候在她面前的秦列真的很像一只乖狗狗……
两人把东西收好，正准备往回走呢，身后就有个人追了上来，“哥哥姐姐等一等。”
许之渺和秦列转过身一看，是个看上去最多不过七八岁的孩子。
这小孩身量极小，脸上看着黑漆漆，脖颈却是白的，不合身的破衣服挂在小小的肩膀上，愈发不伦不类。
他太瘦了，显得一双水灵灵的眼睛嵌在巴掌大的脸上违和极了。
秦列把许之渺往身后拦了拦，“有什么事吗？”
许之渺听话地藏在秦列身后，只伸出个脑袋来看那小孩。
这年头抢劫的不在少数，谁知道这小孩是不是放出来的一个诱饵。
许之渺又往小孩身后看了看，见不像是有人的样子才稍微放下心来，“小孩儿，你要干嘛？”
那黑脸小孩抿着嘴，伸手指了指废品站又指了指他们包好了的碗，“我家里还有废品，你们要吗？”
许之渺一愣，这小孩的意思是，他家里有古董？
看来是看他们在废品站花钱买了那个瓷碗，才追过来的。
不过，他这么小，就能分清古董碗和普通瓷器的区别？不会是以为她也能花钱买他家的大口碗吧……
许之渺没有急着说话，而是上上下下又打量了那小孩一番，才问道：“你们家有些什么？普通东西我可不要。”
那小孩本来紧张地两手都攥在自己的破衣服上，闻言才像松了一口气，“我家里还有画和瓶子。你们要是想要，就卖给你们。”
他说完看了两人一眼，急切补充道：“不贵的。”
他只想卖点钱换成粮食，让家里吃上一口饭，不，粥，粥就行了。
听他这么说，许之渺心里有些微妙的难受。她拍拍秦列胳膊示意他可以让开了，才问道：“要卖东西怎么你来了，家里大人呢？”
在当下，倒卖这种东西要是被发现了就等于是绝了路，这小孩看着像是日子过得很差，难不成，是家里一个长辈都没有了吗？
黑脸小孩闻言，一直倔强着不肯掉的眼泪从眼眶子里大颗大颗地掉出来，他哽咽道：“爹病了，我想换点钱买药和粮食。”
爹说那些东西是祸害，要紧紧藏起来。可是他在外面讨饭也有人赶，除了卖那些东西，不知道该怎么弄到钱了。
这两个哥哥姐姐看起来对那些东西有兴趣，要是肯买就好了。
秦列跟许之渺对视一眼，心里都隐隐有了个猜测。
秦列先问了下许之渺，“妹妹，你想看看吗？”
许之渺点了点头。秦列才向着那小孩道：“那你带路，领我们去看看。”
黑脸小孩立马抹了抹眼泪，点头道：“没问题，你们跟我来。”
秦列护着许之渺，跟着小黑脸穿过了好几条巷子，直到来到一户十分破败的平房前才停了下来。
不远处有洗完菜过路的老太太，看见黑脸小孩不悦地呸了一声，骂道：“地主家的小野狗，偷粮食偷到老娘身上来了，也不看看你爹有没有福气吃这一口！”
秦列和许之渺都回头看了一眼，黑脸小孩顿时紧张地又揪起了衣角，“我，我门家的成分不好，东西你们还要吗？”
所有人都对他们避之不及，逮着机会就要来呸上两口，要不是实在没办法，他也不会铤而走险找人来家里看东西。
他脸上的忐忑和不安刺得许之渺心里有些轻微的难受。
时代的灰是个人身上的山。
她抬头看了看秦列。如果秦列的外公家真是地主的话，那他外公那边的人想必日子也极其不好过吧。
许之渺叹了口气，对那小孩说道：“不是你的错，你不需要为此感到自卑和低人一等，日子会好起来的。”
秦列从兜里掏出一小颗糖来塞进黑脸小孩嘴里，脸上尽力放得柔和，“不是说要带我们看东西？不进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