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屋子实在太破了，两三根横顶架在上面撑起来，屋子里全凭着门打开透进来的一点光照亮。
刚走进去，从中间半隔的勉强能称得上是墙的那边传来了一道虚弱的咳嗽声。
“咳咳，小峥，是你回来了么？”
那黑脸小孩闻言，三两步就跨过去跑到床边，语气里含着强烈的喜悦，“爹，有人要买那些藏起来的东西，咱们有钱买药和粮食了!”
这话刚说完，床上的人转过头朝门口看了一眼，就又手抵着嘴唇剧烈地咳嗽起来，语气严厉道：“你胡说什么，咱们家没有什么藏起来的东西！”
他把小峥搂进怀里，浑身发起抖来，眼含畏惧地看着光映在地上的两道人影，生怕下一刻就会有更多人冲进来，抓他们去游｜街。
“你、你们快走吧，我这什么都没有。”
经历过那段暗无天日的日子，一点风吹草动都让他心惊胆战。
许之渺抿了抿唇，轻轻地问道：“您放心，我们不是那些人，能进来聊聊吗？”
秦列也道：“我们是被你儿子拉过来的，后面没有别人，不用怕。”
窝在男人怀里的小峥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差点闯了祸，犹豫地开口：“爹，我在废品站看了很久，觉得这两个哥哥姐姐不是坏人。而且刚刚他们还给我糖吃了，原来糖真的像别人说的，很甜……”
他越说越小声，机灵的大眼睛眼睁睁看着他爹的脸色变得自责哀伤，突然就抱着他失控地哭了起来。
秦列和许之渺了然地给他让出了发泄的空间，屋子里一时间除了哭声，只剩下了杜峥手忙脚乱拍他爹后背的安慰声。
良久，杜成才卸了力一般，“你们进来吧。”
他们都快饿死了，还能比现在差吗？
许之渺本来觉得小峥就已经很瘦了，进来看到他爹却还是被吓了一大跳。
床上的杜成整个人简直就像是个骷髅架子，骨肉嶙峋甚至看起来带着几分森寒。
秦列握了握她的手，杜成本来想让他们坐一坐，结果却窘迫地发现家里连两把小矮凳都没有。
许之渺善解人意道：“不用了，我们就是来看看有没有想要的东西。”
杜成又咳了两声，被小峥扶着从床上下来，“你们等一等。”
说着，他就往后面走了过去，过了一会儿，拿出个不大不小的箱子来，上面还带着像是匆忙被抹了一把的泥土和草穗。
秦列上前把箱子接过手，杜成又气喘吁吁地回到床边坐下，“你们看看，想要就给点钱都拿走吧。”
这些物件是他娘拼死藏住的，好日子没了，她总是趁着晚上看着这些东西哭，可那有什么用呢。
人能争得过大流吗？人只能在日复一日的苦难嗟磨中凄惨死去。
秦列把樟木箱子打开，一股淡淡的樟木香扑鼻。
许之渺看到里面除了几幅名家字画、一对珐琅彩双耳瓶之外，甚至还有一些极其少见的“t”字边、鹰洋边大头银元。
别说是字画和古董瓶了，就是这些银元，夸张一点讲以后一块甚至能值北京一套四合院。
许之渺倒吸了一口气，嗓子甚至都开始有点哑，“这些东西你们确定要卖？我可以先说，可能过个几十年它们就会有大价值了。”
杜成自嘲地笑了笑，“我们的状况你也看到了，哪还能等十年几十年，这些东西我留着也没用，保不齐哪天就被发现反而成了祸事。”
听他这么讲，许之渺就拉着秦列到一边商量了一番，征得他同意后，道：“那这些东西你想卖多少钱？在我能力范围之内的话，我们不还价。”
阿峥的眼睛亮了亮，杜成也不自觉地鼻头又一酸。
他们爽快，杜成却不能不考虑现实，他在心里唾骂了自己一番，试探道：“五十，这些东西我要五十块。”
因为觉得自己仗着别人好说话而大开口，杜成的眼睛都不敢直视那两人。
可他没办法，阿峥还小，自己能饿，总要让他吃上饭。有了这五十块钱，至少够活大半年了。
许之渺看着眼前显得有些瘦弱而小心翼翼的父子俩，思考了一下，“我给你们一百块钱，除此之外，近两年我会每个月都给你们送些粮食。”
杜成猛地将转头，“一百块，还送粮食？”
不用说他也明白，这姑娘是在帮他们。他们要是想买粮，正规渠道肯定是会被歧视买不到的，只能高价去贩子手里买，可五十块能买几次呢……
他往秦列的方向看了看，这事，她家男人也同意了吗？
秦列出声道：“以后每个月的粮食我会给你们送过来。”
这就算是讲好了。
杜成让阿峥跪在地上给他们磕了几个头，阿峥年纪小小，人倒机灵，一边磕头一边道：“谢谢哥哥姐姐，你们的恩德阿峥会永远记得的。”
许之渺偷偷从空间里把钱拿了出来交给杜成，特地趁外面没人的时候直接将箱子和之前在废品站淘的东西扔进了空间里，才空手空脚地走了出来。
此时时间已经不算早了，秦列见她不过是在旁边巷子里闪了一个身，就把东西变没了也面不改色，“东西收好了？”
妹妹既然能凭空变出东西，自然也能凭空变没东西。只要不是对她有害的，自己也不多问。
许之渺一顿，眼睛扑闪了一下，“收好了，保证谁也找不到。”
这空间的设定也太奇怪了，偏偏就是没法说出口。还好秦列自己心里有数之后也没有非要弄清楚，要不然她一解释又要被“掐喉”。八壹中文網
黄昏日落，许之渺坐在秦列的车后座跟他一起下班回村。
最后一段路两人索性下来走，正准备回家呢，就看见好几个妇女端着饭碗从面前跑过，看着一副瞧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也不知是要干什么去。
远远的，许之渺看见方圆也在往某个方向赶，就叫了一声，“方圆，你们都是要去哪里啊？”
方圆回头见是她，索性停接下来，神神秘秘道：“之渺，你去镇上了不知道，林峰正在家里闹呐，不满意他奶给他说和的小学老师，非要娶冯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