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复，大仇未报，你如何能松懈？”
“阿复，快起来！继续修炼，别想偷懒！”
不高兴猛地睁开眼。
周遭的海水尽数褪去，他眼前的是一座十分眼熟的小木屋。
“愣着做什么，今日的训练完成了？”
“师父……”
“快去啊！”
师父严词厉色地盯着不高兴，眸中满是严肃。
“是，师父。”
不高兴日复一日地修炼，这种枯燥乏味的日子让他不由心生怀疑。
他好像早已离开了这个地方，那个师父也早已不在。
“怎么，又在偷懒，今日的药浴泡了吗？”
“师父，阿复泡了。”
“那就过来！”
不高兴盯着师父的背影，抿了抿唇，跟了上去。
师徒二人盘腿而坐，师父强硬地将功法渡入不高兴体内，一遍遍撕裂他的经脉与丹田，又一遍遍将其修复。
其中痛苦不言而喻，但不高兴没有发出一声痛呼。
多年以来，他早就适应了这样的修炼模式。
师父说只有涅槃重生，才能压过所有人，走在前列。
只要能挨过这份痛，他就是下一个天下第一。
“呃——”
体内的功法忽然暴动，比任何一次都要强劲地撕碎他的经脉。
这份痛楚达到了新高度。
不高兴紧咬着牙承受，保持意识的清醒，挨过这场痛苦。
“坚持下去，想想你的父母，你的族人，你的兄弟……”
不高兴听着师父的话语，心中的疑虑充斥心头。
他的师父从来不会提及他的从前，只会督促他修炼。
“别分神，不要命了？！”
不高兴收回心神，默默承受经脉俱断的痛楚。
直到一切结束，他持剑指向自己的师父，一刀将其斩杀。
眼前的画面迅速变换，不高兴就这么看着，眸光冷冽。
“阿复，过来。”
听到这个声音，不高兴身子一僵。
姐姐？
他僵硬地扭头，看向前方的绿色身影。
“傻了？”
姐姐笑了一声，没将他的异样放在心上。
“给你带了个东西，看看？”
不高兴正要伸手去接，却见姐姐胸前被一条藤蔓贯穿！
“姐姐！”不高兴眦目欲裂，刺目的鲜血染红他的双眼，他拿出赤红骨笛，却见姐姐的身后是另一个姐姐。
姐姐颇有几分嫌弃地看着他，“这么明显的障眼法看不出来？”
不高兴看了看地上的人，又看了看身前与姐姐长的一模一样的人。
“姐姐去哪了？”
“该是我问你去哪了，一大早就不见人影。”姐姐双手环胸，慵懒地站着，“我饿了。”
“我去给姐姐做饭。”
不高兴立即走向她身后的厨房。
姐姐笑了笑，笑容如花一般清幽淡雅。
不高兴却在经过她的一瞬间，将一柄匕首送入她的小腹。
“我姐姐，也是你能冒充的？”
不高兴脸上的神色很冷，眼底如同无尽深渊，藏着漫无边际的黑暗。
场景再次变换。
天空染血一般火红绚丽，湖面与天际共长一色，是一个很美的傍晚。
若是忽略前方的一地鲜血的话。
不高兴看着前方的绿影被万箭穿心，呼吸一滞，心脏仿佛被万蚁啃噬，痛得他快要窒息。
“不——”
他身形闪现到她身旁，想要伸手接过她倒下的身子，双手却是直接穿透她的身体，无法触碰！
“不，你不会有事的，不会的……”
不高兴无力地跪在她身侧，漫天的金箭还在源源不断地坠落，却都一一穿透他的身体，没有造成一丝一毫的伤害。
“司司，司司……”
不高兴每每触碰地上的人儿，却都只是穿透她的身体。
他像个孩子一般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只能无力地喊着她的名字。
没有任何回应。
她死了，不会再回应他了。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他的司司……
为什么？！
不高兴悲愤欲绝地站起身，眼前的场景却再次变换。
司司完好无损地站在海边，任由海水将她的衣摆打湿。
她的身影一如既往地优雅且慵懒。
“司司？”不高兴声音哽咽，看了良久，才恍惚地喊出她的名字。
“商许，为什么哭？”
司司转过身，看到他脸上的泪痕，眉头一皱。
“我很想你。”不高兴随手抹去泪痕，扯出一抹笑容。
“我不是一直在吗？”司司眉头皱得更深。
不高兴只是笑着，没有回答。
眼前这个依然不是她，只是不同于第一次看到那个冒牌的姐姐，现在他看着她，总有恍如隔世的感觉。
他已经失去司司很多次了。
多到他每一次再见到鲜活的司司时，都会疑惑，这到底是不是他的司司。
“为什么我会见到你？”不高兴喃喃自语，“我总是失败，我无法救下你，司司，我怎么有脸见你……”
“商许，你在说什么？”司司只仍是疑惑地看着他，不明白他何出此言。
“司司很聪明的，不会像你一样，问这么多为什么。”不高兴仍笑着，笑容温柔缱绻。
眼前的司司化作虚影。
画面一转，他来到了下一个场景。
“有点冷，本座给你烤烤火。”
不高兴浑身一震。
是司司。
司司来了。
一如无数个黑暗里，她带着光走来。
熊熊火焰燃烧着墓室里的一切，将他僵冷的躯体注入无边的暖意。
’五、四、三、二、一。‘
不高兴迅速爬出棺材，来到司司身边。
看着地上了无生气的人，不高兴动作一顿。
不是司司。
这不是他的司司！
怒火崩塌整座墓室，尘屑飞扬，不高兴站在废墟里，冷眼看着这虚假的画面。
下一刻，不高兴睁开眼。
他正躺在躺椅上，身旁是安静坐着的荼微司。
他没说话，心绪还沉浸在愤怒里。
荼微司亦是无言，只是暗自松了口气。
她垂眸看着不高兴，慢慢收紧拳头。
催眠失败了。
不是不高兴不配合，也不是不高兴察觉了这是一场催眠。
是有人干预了她的催眠。
让所有画面混乱不堪，险些……不高兴就醒不过来了。
“抱歉。”
良久，她开口。
“你无需抱歉。”不高兴转眸，神情认真。
“你永远不需要抱歉。”
荼微司与他对视，望进他墨玉般的眸中，心跳渐渐加速。
又是这种眼神。
她始终无法听到他内心的想法。
只能靠自己一点点分析。
她或许知道那是爱意。
但目前的她无从面对。
她想象不出来如何拒绝一个真诚到了极致的人。
都说真诚是永远的必杀技，正因如此，她或许难以说出拒绝的话语来。
——明明这种事其实她是做过无数次的。
那些萦绕心底的熟悉感，毫不排斥的安心感，已经预示了自己最后会陷入对方的温柔中。
但她从未制止，她放任那些盘根错节的情绪疯长，一步步看着自己清醒地沉沦。
她可以拒绝所有注定，唯独拒绝不了身旁定定看着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