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倾水听完只是沉默。
因为她想起了商牧年说过的话。
难怪当时商牧年说，他的父亲不是亲生父亲这件事，在黄桷巷子不是什么秘密。
就算是在京洋那样的地方，商牧年这样的身世也难免被人指指点点，更何况是在浅州这样的偏僻小县城了。
商牧年到底是怎么长大的？
路祺还在继续说。
“不过，卫莤运气是真好，挺着那么大个肚子，还能遇到像商牧年养父那么好的人。”
“商牧年的养父，辛辛苦苦赚钱养卫莤，还供他读书，只可惜前两年他养父上班的工厂出了事故，在医院治了没多久就去世了……”
陈载玉面色复杂的问路祺：“你上哪儿听这么多陈年旧事啊，还说得有鼻子有眼的……”
这些事他都没听商牧年说过。
“我爸说的。”
路祺白了他一眼，转头对上江倾水又立即换了副温柔的神色：“我爸以前也是道上混的。”
陈载玉闻言，立即往旁边挪了挪。
路祺一下子就炸了：“你躲什么？”
“没什么。”陈载玉心虚的直眨眼。
路祺没好气的说道：“我爸早就洗心革面了，我想继承他的衣钵也没地儿继承呀！你怕什么怕！”
“我没怕……”
“你就怕！我跟他们一样觉得我不是好人！”
“我真的没有……”
陈载玉和路祺两人又吵了起来。
江倾水抿着唇角看了片刻，从口袋里拿出手机。
她想给商牧年发条消息。
人生三大不幸。
少年丧父，中年丧偶，老年丧子。
商牧很不幸的占了一样。
屏幕上突然跳出一条消息：
商牧年：【吃饭了吗？】
江倾水立即回复：【正在吃。】
商牧年：【我已经吃过了，你吃的什么？】
江倾水看了一眼自己的菜，一样一样的将菜名编辑上屏幕。
等到编辑好消息，她又全部删除，换成了别的。
江倾水：【你知道京洋市的常驻人口是多少吗？】
她没头没尾的突然说这么一句，商牧年也没多问，而是顺着她的话：【多少？】
江倾水：【三千万，是浅州的三几十倍。】
浅州的常驻人口不过九十多万。
小地方，走两步便是沾亲带故。
商牧年：【嗯。】
江倾水：【在三千万人口的城市里，想要找一个存心想躲的人，就是大海捞针。】
商牧年看着屏幕上跳出来的消息，已经隐约猜到江倾水接下来要说什么了。
下一秒，江倾水的消息发了过来。
【只要坚持到高考结束，你去了京洋，卫莤就找不到你了。】
人无法选择出身与父母，但可以选择自己的未来。
商牧年若是高考发挥正常，京洋的名校全都随他选。
此后便是天高地阔。
即便高考失利，以商牧年的能力，在京洋活下去也不成问题。
或许会走得十分辛苦。
可等着他的，依旧是天高地阔，不必待在浅州受卫莤的蹉跎。
她想要告诉商牧年的是，除了与卫莤同归于尽，他的人生还有无数种可能。
商牧年看着屏幕上的消息，喉咙艰难的滚动了两下。
心脏像是被人无端用力捏了一把又松开，紧缩之后又变得酸胀难耐。
父亲去世后，有无数个时刻他都觉得自己快撑不下去了。
他从小就知道自己的身世。
觉得自己是父亲的拖累，觉得自己是卫莤人生的绊脚石。
后来长大一些，他看清卫莤的本性，觉得能遇到那样好的父亲是上天的恩赐。
父亲去世，上天的恩赐也收走了。
他觉得，他的人生或许就这样了。
后来，江倾水出现了。
他何德何能，让上天对他如此宽厚，再次赐予了他一束光。
商牧年手指微颤，试了好几次，才成功在屏幕是打出那个字来：
【好。】
看到商牧年发过来的消息，江倾水放心的笑了。
商牧年是说话算话的人。
他说过的话都会做到。
江倾水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方显示的时间，连忙放下手机开始吃饭。
平时吃饭最多只花二十分钟，今天已经浪费十分钟了！
陈载玉和路祺两人刚吵完架，转头就看见江倾水埋头疯狂扒饭。
“江姐，你……”
“快吃饭，吃完回教室做题，过几天就期末考试了。”
江倾水嘴里包着饭，含糊的说了这么一句，又埋头继续吃。
陈载玉一脸懵逼的看着江倾水。
她刚才不是还一副食不下咽的模样吗？
路祺拍了下陈载玉的脑袋：“没听见江姐的话吗？快吃呀！”
“哦……”陈载玉被迫跟着他们一起疯狂干饭。
吃完饭回教室的时候，江倾水脚下生风走得飞快。
没办法，她的时间都是严格计划好的，今天吃饭花了太多时间了。
刚吃完就走这么快，陈载玉觉得自己要消化不良了。
他伸手拉住路祺：“走慢点。”
“我也不想走这么快啊！”路祺罕见的露出一副欲哭无泪的表情：“可是江姐太卷了！”
江姐那么牛逼都这么卷，她要是不跟上的话，她就觉得自己是个废物！
还是那种废物中的废物！
陈载玉：“……”
看着快被卷哭的路祺，陈载玉也觉得自己压力很大。
他一个大男人，还比不上路祺？
不行，他也要一起卷！
接下来的几天，两人跟着江倾水一起做题。
江倾水刷起题来效率极高，路祺和陈载玉两人完全都跟不上。
遇上不会的题，江倾水也会放下笔很耐心的给他们讲。
只不过，陈载玉和路祺两人都会产生莫名的负罪感。
觉得自己耽误了江倾水做题。
到期末考试前两天，陈载玉终于忍不住了。
他大半夜给商牧年打电话哭诉。
“年哥，你什么时候回学校啊？”
“就这两天吧。”
“你快回来劝劝江姐吧，我撑不住了！！！”
电话那头原本十分散漫的嗓音，一下子严肃起来：“她怎么了？”
“我们最近天天跟她一起刷题，她简直就是魔鬼，我真的跟不上啊，我真的好累啊……”陈载玉不争气的嚎叫起来。
商牧年的嗓音放松了几分：“你大半夜打电话来鬼叫就为了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