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李元吉来说,刘景的话无疑是具有相当的蛊惑力,他的一词一句全部打在了李元吉的痛处,天驱和徐良对他而言绝非是无足痛痒,而是真真正正的附骨之蛆,他想要坐稳大周皇位,就必须要想尽一切办法除掉徐良。“你所言并非没有道理,但这件事情实在是关重大,若你成功,朕尚且可以转圜一二,到不至于让你们客死异乡,但如果失败,整个大周天下恐将面临巨大的动荡,朕乃天子,于心何忍?”
沉思了许久之后,李元吉终于长叹了一声,徐良若死,自然皆大欢喜,和他深知徐良性格,一旦打蛇不死,反而会被它缠在身上。当初的李隆浩,不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吗?他确实只差一点就成功了,若不是徐良的运气实在好到逆天,在雍州很快就再度将天驱建立起来,也不会惨遭兵临城下,堂堂一代帝王就这么还没来得及施展抱负,就被人以这么蛮横无理的方式,从至尊之位上拉扯下来。就算在李安吉心里,恨不得徐良立刻就下十八层地狱,可既然有前车之鉴,他怎么也不能将自己立于危檐之下。刘锦心头冷笑,他们此番前去刺杀徐良,不管成功与否,势必都会被天驱剁成肉泥,李安吉的这些鬼话,骗骗他身边的这些飞花谍子也就罢了,怎么可能瞒得过刘锦?“回禀陛下,为国除奸,实乃我辈理所应当的本分,即便是死,也不过是马革裹尸而已,如若成功,大周将会在陛下手上崛起,您将成为照亮万古长夜的至尊大帝!”
狠狠鄙视了一下李安吉的虚伪,刘锦的脸上依旧忠君爱国的神情,今天他无论如何也要说服李安吉,现在草原那边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就等这个昏君下手,到时候大周天下动荡,那些原本就不安分,跟他们蛮族勾搭在一起的家伙,肯定会趁乱而起。到时候后院起火,不管是徐良也好,还是李建民也好,面对大周的这副烂摊子,就算他们生了三头六臂,也不可能做到两边兼顾,面面俱到,成就蛮族的皇图霸业,指日可待。“你们的战力确实不俗,但人数是不是太少了一些?大北城虽然之前被蛮族夺去,但毕竟也是天驱经营了数百年的老巢,尔等此行当真不惧生死?”
说一千道一万,李安吉最终还是被刘锦的话打动,其实他并非不在乎刘锦这小太监的生死,只不过如果能以这么小的代价,将天驱的兵力收拢到自己手中,他是根本考虑都不会考虑的,唯一也让他感到不安的是,如果失败要怎么面对天驱接下来的反扑。“告诉陛下,此情你们可惧生死?”
没有直接回答李安吉的话,刘锦将目光投向了他身后的这十几名精锐飞花。“臣等为陛下解忧,虽百死而无憾!”
十几人同时跪在了地上,像他们这样的武夫,要么混迹于江湖草莽之中,一辈子也就是个碌碌无为,注定达不到铁马冰河那样的巅峰层次,算不得能有多大成就,而在飞花中,他们虽然拥有一定地位,可相比朝廷里的那些达官贵人,他们其实就是如同猪狗一般的人物。没有人愿意一辈子都生活在最底层,只要给他们向上爬的希望和动力,就算是豁出性命,也未尝不能拼上一拼。如今机会就在眼下,刺杀徐良虽然是九死一生,但风险和回报永远都是成正比的,只要能一击得手,等待他们的,这将是无穷无尽的财富和权力。其实他们哪里会想到,就算是刺杀徐良成功,李安吉也需要有人来承担起这个罪名,毕竟徐良是朝廷钦封的北辰侯,放眼历朝历代都是极为显赫的存在,就算是死,也要有足够名正言顺的理由。所谓利令智昏,大抵便是如此。“好!你们既然有这般勇气和决心,朕岂能让你等寒心?此行不论成败,朕都许诺你们,家人永远都在大周朝廷的庇护之下,不说世袭罔替的荣华富贵,至少可保他们衣食无忧,不受到任何威胁和干扰。”
李安吉眉头一抖,随后整个人的气势为之一变,坐在龙椅上的时间越久,所谓的帝王心思就愈发浓厚,至少千金买骨这种道理,李安吉还是深谙其中三味。在刘锦的蛊惑之下,他如同李隆浩一样,欲望的闸门一旦被打开,就再也难以收拢,欲望的洪流倾泻而出,让他的一切理智都完全淹没。天祝元年四月初八,李安吉不顾朝中众臣的反对,毅然决然的册封徐良为大柱国,允许持枪上殿,身份之尊贵,在大周除去岭南王之外再无他人。同时考虑到蛮族即将南下,朝廷的圣旨由皇帝身边最亲近的太监刘锦,亲自送往北疆大北城,一时间天下哗然,谁也没想到大周皇室对徐良的恩宠竟至于此。对此,天驱的反应倒是异常平静,甚至连徐良都没有再多说什么,倒是岭南王李建民,敏锐的觉察到了这其中不妥的味道,接连派出三个心腹,紧紧跟随在刘锦身边。这点却是刘锦从来没有想到过的事情,他自认为此事已经做得足够隐蔽,根本不可能被外人看破,所有人更不敢想象,在这种蛮族大军即将南下的时候,李安吉却是对徐良抱着必杀之心。就算连三岁的孩子都知道,天驱若是在这种时候没有了主帅,只怕蛮族顷刻之间就能攻破北疆和雍州,就算天驱仍有刘定方,郑狗儿等人,但没有了徐良这个主心骨,根本就是散沙一盘,在抗蛮这件事情上,再也起不到多大的作用了。可是李安吉,没有李政的命却得了李政的病,自认为自己有资格做那被万人景仰,流芳百世的千古一帝,殊不知,他的所思所想都被刘锦彻底摸透,让这个还没有成年的小太监,把他玩弄于股掌之上,可笑的是而不自知。而徐良对于朝廷的这次封赏,虽然并未放在心上,但多少也觉得有些突兀和莫名其妙,这平白无故被封赏,多少让他心里也稍稍警醒了几分,大周皇室恐怕又是在捣鼓什么幺蛾子。如果说在上次大战结束,获得这种封赏,徐良丝毫也不感觉意外,但在江南道上,他跟谢玄两人讨价还价了半天,甚至还带上了几分威胁,这才给雍州要来了不少官帽子。现在南宫野的大军还没有要南下的迹象,朝廷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把封赏颁布了下来,还是这么重的一个大柱国,徐良实在想象不到,大周皇室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大方?“将军,李安吉这不是无事献殷勤吗?我怎么总感觉这里面不对味儿?好端端的,一个大柱国说送出来就送出来,这不明摆着非奸即盗吗?”
站在徐良身边,刚刚突破修为没有多久的孙道济似笑非笑的看完了徐良递过来的谍报。他虽然没有厮混过官场,但也明白大周自建国以来,把官帽子上来都扣的很死,寻常的官员录用升迁,哪个不是如同取经一般?别说是大柱国这样重要的头衔,就算连最普通的爵位,不带世袭罔替的那种,都没有赏给过多少人。“我也没搞明白,李安吉这到底是闹逗哪一出?就算是想稳定军心民心,给多给一些钱粮便可,如此大的手笔还真是让人意外。”
徐良摇了摇头,这段时间他正为燕红鸾的事情焦躁不安,可他明白,越是遇到大事,越需要静心养气,他虽然从骨子里,一向不把大周皇室放在眼中,但这个忽如其来的大柱国,多多少少也让他有些脸上挂不住。按照大周官场的规矩,徐良他现在的军功,被封上一个大柱国,确实并不算太过分,可关键是以他现在的年纪,绝对不足以服众,这也是为什么李安吉颁布这道圣旨之后,震惊了整个天下的原因。“刘定方大人那边,难道没有给将军透露点什么消息吗?咱们的幽狐谍子,或多或少总会探听到一些东西吧?”
孙道济就算想破了脑袋,也不敢想李安吉这是想除掉徐良,在他看来,一个人就算再疯狂,终归也是要有些底线的,特别是坐在龙椅之上,面对的可是整个天下的悠悠众口,根本不可能为所欲为。“幽狐那边儿倒是传回了些消息,但大多都是无足轻重,不过这个叫刘锦的小太监,好像很有意思,前段时间口口声声,叫嚷着想要买剑来杀我,李安吉派这货过来,是想试探我的底线吗?和这对他又有什么好处?值得他拿出一个大柱国?”
不管是大周天下也好,还是草原上的蛮族也罢,无数人都对徐亮恨之入骨,想要杀他的人,可以说是如过江之鲫不计其数。但从来还没有人,敢表露出这个态度之后,还出现在他面前的,要知道就算徐良不亲自动手,他麾下也是猛将如云,光是幽狐谍子就足够这些人喝上一大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