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榆已经吃了一个鸡蛋，碗里还剩了一个，她实在是饿极了也就毫不客气，可是这一次就没那么走运了，因为一杯牛奶让她又恢复了味蕾，所以这个看上去跟之前那个差不多的蛋，再也没那么美味了。她的眉头空前绝后地拧着，好在凌苏心里正在想着事，并没有注意，桑榆艰难地咽了一口下去，剩下的再也不想吃了，却听凌苏问：“你怎么来了？”
桑榆不想隐瞒，因为在她的心里凌苏要是能跟着方景天回去那才是最完美的结果，于是直接说：“我跟着三哥来的，他一夜没睡了，一个人开车我不放心。”
“一夜，没睡？”
凌苏喃喃地重复了一遍。“是啊，一夜”，桑榆很认真的点了点头，“昨天凤城下了很大的雪，三哥被困在岚山上了，后来不晓得发生了什么紧急的事他竟然连夜走下了山，然后就来了这里。”
桑榆故意这么说，其实是说给凌苏听的，可是她就像听着一个不相干的故事一样，一点反应也没有，桑榆的心里真的是气急了，凑到凌苏的脸边问她：“你就不问问他为什么这么做，你就不心疼？”
凌苏尴尬地勾了下嘴角，开始收拾桑榆吃剩的杯碗：“心都没了，哪里还会疼呢！”
桑榆看着她清减的身影，心里一阵阵地落寞。真是弄不懂啊。方景天来到后山的时候宋哲已经等在那里了，看着他一身的冰雪，方景天走过去跟他比肩了才说：“你来早了。”
“是你来早了，我以为你永远不会来。”
宋哲只看着远处的山脚，那里正生起了袅袅炊烟。方景天也望着脚下一片的莹白，冷声叹息：“我也以为我不会再来，可是我却必须要来。”
宋哲镇定地笑了笑，弯下腰去抓了一把雪做了个小雪球：“因为什么呢？是因为凌苏吗？”
方景天做了个更大的，在宋哲将雪球扔出去了之后也朝着远方掷了去：“因为凌苏，也因为你。”
宋哲的脸色明显地有些苍白，而且不是因为这见鬼的气候，只听他平静地笑了笑说：“你终于还是知道了，比我预想的早了一些。”
“这么说你承认你做的一切都是有预谋的了是吗？包括接近凌苏。”
方景天的眼眸里再也不是之前的清淡之色，而是多了几分冰冷的肃杀。宋哲褪去了所有的伪装，显出刻薄的本来面目来，朝着天幕大笑了一声：“当年我爸爸不过是在你家看门，方长河出事的时候他也不在现场，而你，却逼的我那老父亲走投无路最后跳了河，他就是从那里跳下去的。”
他指了指东面山脚处的一条蜿蜒向远方的运河，情绪也有了不小的波动，两只拳头紧紧地攥着，却强忍着没有发泄出来。方景天一直注意着他表情的变化，又瞥了眼宋哲指着的运河冷笑：“你真的以为是我逼的吗？那天我赶到你家的时候，你爸爸已经吃了大半瓶安眠药，后来要不是我强行给他洗了胃，他早没命了，然后他告诉了我一些事情，你想不想听？”
宋哲并不相信他说的这一切，当时他在外地上学很少回家，突然有一天接到乡里打来的电话说父亲跳了河，他把一切都怪罪到在当时风生水起的方景天的头上，母亲改嫁了之后，他卖了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出了国。这是一段不堪回忆的往事，在国外的时候经常吃不饱饭，后来他遇到了凌可，那个让他痛了一生的女人。“你以为就算你这么说了，我会信吗？”
宋哲的眼神里透着坚定，或许他以为自己的立场永远也不会动摇。可是就在方景天轻蔑得发出一声大笑之后，宋哲所谓的立场立刻被对方的自信击得粉碎。方景天的目光冷得就像这再一次阴霾下来的天气：“当年我父亲的汽车炸毁的时候你爸爸的确不在现场，可是他也亲口承认了是他偷偷地关了所有的监控，否则的话就凭我方家大宅的安保程度，就算是一只苍蝇想飞进来都难，所以你还是觉得你爸爸的死，是因为我吗？”
故事永远只是个故事，而宋哲也根本没打算将这段话当真，他点了支有些转潮了的烟，呛人的烟草味道立刻散了开来：“你的意思是我爸爸是畏罪自杀？”
“畏罪”？方景天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嘲讽，“你爸爸知道我不会放过他，所以他早就做好了死的准备，所以那天我看见他吃安眠药的事的确是真的，不过我也提醒了他，要是自杀的话，他之前投的价值三百多万的保险金可一分也拿不到。”
“你”，宋哲已经被他磨光了所有的耐性，“照你这么说我爸爸不单单是个十恶不赦的罪人，还是个骗取保险金的骗子？”
方景天也点了支烟，捏在指间看了片刻才猛抽了一口：“这个我就不好说了，不过你可以去问问你妈，问问她当年突然多出的一百万现金还有三百多万的保险金都做什么用了。”
经这么一提宋哲才想起了那个女人来，印象里“妈妈”这个称呼好像非常遥远，几乎都没什么感觉，因为她总是打麻将，输了就回来对父亲冷嘲热讽，父亲出事后不久她就改了嫁，后来联系的也少了，渐渐地也就忘了这个人的存在。方景天知道他已经听进去了大半，心里却没有半点胜利的喜悦，他看了看又要下雪的天，轻轻地叹了一声：“凌苏她什么也不知道，不要把她扯进来。”
可是宋哲却笑着摇了摇头：“晚了，就在凌可死的那个晚上，凌苏就已经陷在了其中，永远也撇不干净了。”
听到他提到凌可，方景天竟然并不感到意外，他本来以为宋哲之所以做这些不过都是因为沐怀东，却没想到还有一个至关重要的人，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一开始他就将矛头指向了凌苏，因为他早就切好了脉，他知道只有凌苏，才是方景天永远解不开的心结。“所以那个孩子其实是你的。”
方景天说出了这个唯一可能的猜测。而宋哲却似乎没能听清，疑惑得瞥向方景天失落的脸庞：“你说，你说什么？”
方景天不愿再看那张戴久了面具的脸，偏过头去看着越来越浓的炊烟：“凌可舍命生下来的孩子不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