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徐天等人离开平城之时,白府之内却是氛围有些诡异。平日里颇为闹腾的丫鬟下人,皆是小心翼翼,不敢高声嚷嚷。今日,平时待在南云营驻地的白家家主,白千空归府了。白千空常年领兵,身上散发着一股生杀夺予地气势。虽面容并不出众,但却总能让人心神微颤,为其气质所折服。此刻,白千空正站在一间屋内,身形不怒自威,半天都不曾开口说话。而屋内床榻上躺着之人,正是白越平。只不过,眼下他一副如履薄冰的模样,面对父亲那颇具威严的目光,低头大气都不敢喘一下。“这么说,是你技不如人,想强买人家的玉佩,反而被打伤了?”
白千空的声音不冷不热,平平淡淡,但白越平听了顿时露出惴惴不安的神情。“老爷,这也不能全怪平儿。也是那小子心狠手辣,为了一块玉佩就下此毒手……”一旁的白夫人看不下去,便忍不住开口插话道。白千空冷冷地扫了她一眼,“住嘴!若非是你惯着他,他敢做出如此放肆之事。你假借我的名号,找刘副千总之事,我还没与你说道呢!”
白夫人听得夫君如此不留情面,便也是气上心头,半是委屈半是抱怨地应道:“不就是一名有点背景的小毛头嘛,难道你就因为这点小事,反倒来责怪我们母子俩!”
白千空冷笑一声,随即面无表情,沉声说道,“妇人之见!你可知他身后之人是谁,郡王府的世子殿下!将来他所是继承了郡王之位,便是要抄了我们白家,也不用费多少功夫!”
这下白夫人瞬间多了几分慌张之色,但犹自强作镇定,嘟囔了几句,转过头便不再搭话。白千空用带着威慑的目光看向白越平,生硬地命令道:“接下来一个月你给我在屋里好好待着,若是让我知晓你又惹了什么事,老夫绝不轻饶你!”
白越平诺诺称是,不敢多说什么。白千空扫了扫四周一眼,旋即一甩衣袖,便消失在了门口。在一片较为密集的林子之内,一条宽丈许小道交错蜿蜒,一路延展而去。这条小道过往之人较稀少,那路面之上,已经铺上一层枯黄的落叶,罕有车马的痕迹。这片林子颇为偏僻寂寥,伴随着秋风吹拂枯叶,发出沙沙之声,四下也就唯有鸟鸣回荡,衬得此处是如此幽静。潘大雄是一名高大威猛的汉子,长得三五大粗。属于那种走在街头,便会有人冲其喊出:壮士!请留步。他觉得若要对得起自己这副宛若猛将的身躯,要么成为绝世战将,在战场之上所向披靡,在青史留下那么重重的一笔。但他两年前在宣武城误杀过人,便被代国朝廷追拿通缉,自是潘大雄的将军梦就此歇菜了。既然做不成将军,潘大雄便转而求其次,自从他在这荡雁山落草为寇,他的志向便从战无不胜的战神,转为成为山贼王一样的好男儿!潘大雄常与手下说,从寇者,誓做山贼王乎,此方为大丈夫耳!当然,在潘大当家英明的领导下,带领手底下十几名小喽罗,成功地赶走了几名当地猎户,拿下了荡雁山这一片鸟不拉屎的山头。潘大雄劫道有三劫三不劫。三不劫,曰老幼病残之辈,不劫!曰女流之辈,不劫!曰潘姓之辈……不劫!而所谓三劫,乃是凡是肥头大耳、富家奸商、大腹便便位居官身之辈,必劫他姥姥的!潘大雄最恶肥胖之人,曰其糟蹋口粮;最恨大腹之官,曰之啖百姓血肉;最厌富家奸商,曰此为蛀虫尔,贪得无厌。于是,潘大雄贯彻了此六则之后,短短半年便成效匪浅。半年来,饿瘦了一干弟兄,跑了几个回家从良了。今日,潘大雄勒了勒又松了几分的裤腰带,带着七八名弟兄,蹲伏在林间道路两侧。一众兄弟屏气凝神,只等肥羊来了,潘大雄一声令下,便一涌而上,劫他娘的!一个时辰后,秋日渐落,但还是不曾见到此路有半个人影。潘大雄手底下的弟兄们个个无精打采,眼看气势越来越消沉。潘大雄见此,忙干咳一声,随即压着嗓子与众人说道:“弟兄们且宽心,今日问得一卦,乃是出门聚财之卦象,大吉之签,必有所获!”
一众喽罗听了,却都是翻了翻白眼,暗道你上次也是这般说的,结果却一无所得,连根毛都不曾捞到。潘大雄见手下诸众一副怀疑的神色,不由微恼,正欲与他们好好说道说道,突然从远处传来一阵马蹄之声。那七八名喽罗皆是目露惊喜之色,潘大当家的这次居然真中上卦了,看来还是有点信头的。潘大雄忙提起精神,握紧手中的重铁大刀,对身旁的喽罗们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沉住气,听他的号令再行动。而两侧的各一名汉子对视一眼,同时将手放在了一根粗麻绳之上,只待马匹经过时将其绊倒,然后……就劫他娘的。于是,林间的又只剩鸟声风声,恢复了那开始的寂静。远处的马蹄之声越来越响,随即两匹骏马一前一后地接近此处。再近些,一众贼寇甚至能看清那马上之人了。一名对年轻男女,共骑着大白马,在道上飞驰而过。年轻男子一身黑袍,面目看起来年纪不大。而搂着他腰的女子看不到脸,但依稀可看出身形窈窕,宛若空谷幽兰,引人瞩目。而另一匹骏马之上,则是一青袍男子,面容清秀,手中还提着一杆长枪,端是英姿不凡。潘大雄远远地打量了他们几眼,虽说有三不劫的女子在其内,但也没说不劫剩下两个呀。在他看来,那两名年轻人衣着华贵,当是哪家的公子哥,一看便是纨绔子弟……对,纨绔子弟,该劫!他看着越来越近的马匹,缓缓抬起了左手,只要他这只手一放下,左右的弟兄们就会同时冲出来。潘大雄屏气凝神地看着绊马绳所在之处,就等马匹被绊倒,就是他下令之时!就在这时,变故生起。只见前方那名骑白马的黑袍年轻人一拉缰绳,似乎察觉到了什么,随即马便渐渐地减速,最后在离那绊马绳不过数丈之处,兀然停了下来。而另一骑马的青袍青年也减下马速,然后喊了一声,“徐兄,为何停下来了?”
潘大雄见此,暗道不妙,莫非对方已经发现他们了。想及至此,他一咬牙,把心一横,将左手狠狠挥下。片刻后,他带着七八个喽罗一阵喊杀,数息功夫就冲至对方马前,将前方骑白马之人团团围住。潘大雄一甩胳膊,旋即纵身一跃,颇有几分霸气地跳至白马前方,然后抬起右手,举着重铁刀大吼一声。“打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