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西凉军的避让行为李存孝并没有在意，冲锋的时候也没有特意调转方向去找人对决。 作为箭头，李存孝明白他只需要给后方带领的沙陀骑兵开路就是。 “冲啊！”
沙陀骑兵跟在李存孝身后，向风一样掠过阵地，一路到处，双方互有死伤。 有对数字敏感的士卒发现，今日冲锋过后，己方停留在马上的人员多了一些。 “嗯？！”
回头张望，李存孝也发现了这种情况。 再看前面，即将穿透阵型的他发现对面士卒脸上隐现喜色。 “不对劲。”
李存孝下意识地放慢了马步，凝目观察，虽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可警觉下，李存孝还是拉扯缰绳，让马头偏转。 “众将士，随我出阵。”
平日里，两队冲锋的骑兵交错而出的时候，急速奔驰的战马因为惯性，往往要奔出几十步才会停下。 而这次，李存孝一改往日习惯，不顾伤及战马，让人中途转向，朝侧翼而出。 聿聿聿。 突然的指令，让后方骑兵一阵忙乱，战马嘶鸣当中，有人反应不急朝着前方继续奔走，有人拉扯缰绳，被突然吃痛，直立而起的战马甩落在地。 “啊。”
“果然有埋伏。”
带队饶弧线而走的李存孝见有手下反应不及，一路向前，连盯着那些人看。 果然，那些人奔出几十步后，地面突然一空，连人带马陷落在烟尘当中。 惨叫过后，却是再不见身影。 “卑鄙！”
李存孝不禁有点后怕，要不是他察觉不对，向往常一样带人透营而过，掉下陷阱的就是他了。 那陷阱也不知道多深，若是掉进去，哪怕是他，也不敢保证能完好的出来，毕竟西凉人可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杀他。 “哎，可惜了，就差一点。”
跟随在沙陀骑兵后面的李傕等人，明明眼看李存孝就要落入他们的陷阱，可突然间李存孝就带人转弯，顿时气得直甩马鞭。 “杀。”
气愤之下，众人只能把怒气往沙陀骑兵身上发泄。 “果然。”
另一边的徐荣也是遗憾叹气，为了不让李存孝察觉出异样，他们把陷阱埋设在队列后面，且无人逼迫李存孝走向，不想这样，对方都没有上当。 徐荣不知道的是，虽然陷阱没逮住李存孝，可也吓住了李存孝以及城头上观战的李克用。 “卑鄙小人，竟在骑兵纵横之地挖掘深坑，想伏杀我儿，万幸我儿洪福齐天，逃过一劫。”
李克用气得用力捶打墙头。 李存璋担心外面还有其他陷阱，上前向李克用道：“父王，未免十三弟受难，不如先鸣金收兵，探清城外虚实再行计较。”
“我儿言之有理，速速鸣金。”
李克用连连点头，李存孝可是他手下大将，若是折损了李存孝，等若断了一臂，今后再无力出城野战了。 双方收兵回去，各自思量对策。 第二天一早，几乎在同时，双方收到了楚歌大军的情报。 “陛下要来了。”
营帐内，听完传令兵的话，一众将领既兴奋又惭愧。 兴奋的是有人对付李存孝，潞州城克日可下。 惭愧的是他们出发时踌躇满志，以为能横扫唐境，不想被牵制在潞州城下。 “陛下来的好快。”
楚歌出兵的消息，西凉军上下自然不是今天才知道，不过之前的消息是陛下御驾亲征，出洛阳，沿河北上，再之后是和他们一样登陆黄河北岸。 当初，他们还摩拳擦掌，誓要在陛下抵达之前拿下李克用，不想一段时间过去，陛下都拿下两个节度区了，他们的战事却还在僵持当中。 “今日停战，大家做好准备，明日随我迎接陛下，莫让李克用惊扰了陛下。”
让传递消息的小兵下去休息后，徐荣对帐内众人嘱咐道。 话音刚落，帐内就有将领小声嘀咕道：“李克用若是派人出城截击陛下才好，我们来个断其后路，出城的人就不用回去了。”
“嘿嘿。”
自家陛下率领的禁卫军可是大乾百万士兵们优中选优的精锐，加上陛下武力绝世。 一众将领一想到李克用若是真不知死活地派人，尤其是派让他们头疼不已的李存孝出城截杀陛下，那画面想想就能让他们笑出猪叫。 —— 都说兵不厌诈。 战争就是出其不意，反其道而行。 让西凉军上下想不到的是，李克用还真的做了这样的决定，甚至做的很是决绝和彻底。 李克用不知道自己的一个决定，加快了大乾攻略大唐的脚步。 前段时间，李克用也听说了隔壁邻居家和他一样遭贼了。 可忙于和西凉军的战事，加上对王镕不来支援心有成见，颇有幸灾乐祸之感。 “王镕那厮，果然是个废物。”
之前收到成德节度区被攻打的消息才过去多久啊，那边的人就已经拿下王镕，朝着晋地过来了。 “你说的大乾军有多少人马？”
晋地东边被轻易拿下，李克用并不奇怪，当初为了治下城池不被西凉骑兵各个击破，他特地收容了四方兵力于潞州。 只是让他额头青筋直跳的是，这边西凉军没下，东边又冒出了个大乾军，而且一个个都朝晋地而来。 “岂有此理，这些王八羔子把本王当什么了？”
面对怒气勃发的李克用，逃回的将领连回到：“回禀晋王，据末将观察，大乾军上下约有十万人马？”
“步骑各占多少？”
“步卒三万，骑兵七万。”
想到自己又要面对十万人马，李克用再次头大，挥手让逃回的将领退下后，他看向十三太保。 “我儿可有退敌之策？”
大太保李嗣源出列道：“父王勿忧，孩儿愿领兵替父王称量来军虚实。”
“大哥且慢。”
二太保李嗣昭出列道，“父王，大哥若是带兵出城，儿臣怕西凉人会阻断大哥归途。”
“他们敢？！”
李存勖厉声喝道。 李克用示意亲生儿子莫急，然后开口道：“若是我们不先行打退一方，就怕他们会合兵一处，共讨我军。”
“这……” 李嗣源摇头退下，这种情况是很可能发生的，天下节度使以父王和朱温为尊，其他人想上位，定会先合力打败两人再分胜负。 “既如此，不如留步卒把守城池，城中骑兵倾巢而出，趁东边大乾军立足未稳，先杀他个措手不及。”
李存勖提议道。 李存信赞同道：“三哥言之有理，大乾军哪怕一路小心，预防我军奇袭，想必也不会猜到我们在战局焦灼时倾巢而出，到时候以十三弟为先锋，骑兵冲击对方步卒，若是能形成倒卷之势，或能一举打消东路威胁。”
相比坐以待毙，早已习惯主动的李克用自然喜欢这样的建议。 况且真让东南两边的人马汇合，对方的兵力就超过了城内的他们。 若是到时候对方留下一部分人马包围潞州，其他人攻打地方，哪怕不占据城池，专门破坏城外农事。 长久下来，潞州和晋地都支撑不了多久。 一念及此，李克用起身道：“就依我儿之策，今夜我军出城，奇袭东方。”
“诺。”
一众人应命后各自离去，吩咐手下将士做好准备。 时间一点点过去，夜晚很快降临。 为拖延被西凉军发现的时间，李克用特意吩咐十三太保从北门出发，然后绕道去东边。 这方法不错，徐荣为防止被李克用夜袭营地，虽然在营地外和南门外安插了探子，可北边城门处却是没有安排人。 直到城中火起，有人出城传来消息，西凉军上下才知道潞州城内的骑兵倾巢而出了。 “身份没有问题。”
检查过来人的身份令牌以及询问了一些大乾内部的事情，徐荣确定来者是监察院埋伏在城中的细作。 想不到自己等人的随口之语竟然真的发生了，帐内被从床上召集而来的一众将领不由面面相觑。 “这李克用真是找死啊。”
众人感叹，若是晋军上下在陛下到来后，依托城墙据守，凭借潞州城的坚固和晋军所剩的兵力，大乾和对方或许还要僵持一段时间。 可对方突发奇想，放弃了城墙之固，出来和他们大乾军野战，无意是以卵击石。 “莫说其他，你等先行和我去支援陛下。”
徐荣哪怕知道东路军应该没有危险，可作为臣子，知晓有敌去攻打君上，哪有袖手旁观的道理。 “诺。”
帐内众人神色一肃，连出帐去召集手下集合。 为避免晋军声东击西，徐荣只带了五万骑兵往东出发，剩下的人全部留守营地。 “斥候散开，小心晋军埋伏。”
五万人马点燃火把，在黑夜中如同一条火龙向东蔓延。 可骑兵行进的速度并不快，李傕不由疑惑道：“徐帅，这速度是不是太慢了？”
“是啊，要不要加快速度？”
其他将领也是不解，救援陛下不是十万火急的事吗，怎么大帅优哉游哉的。 徐荣环顾四方，四周山野在淡淡的月光照耀下，只能看见朦胧的轮廓，耳边尽是些虫鸣鸟叫。 “虽说晋军一路朝东，乍看之下是突袭陛下，可对方毕竟不知陛下身份，在晋军看来，东路军和我西凉军的性质是一样的。”
“我猜晋军倾巢而出，是想先击退一路人马，避免两军合力，所以，晋军可以东出截击陛下，也可以停在一地埋伏我等。”
众人恍然，觉得徐荣说的有理，若是李克用知道他们两边是一起的，而大乾皇帝在东路军中，当然会孤注一掷，擒贼擒王。 可对方并不了解情况，保不准会利用他们护敌心切，加急赶路的心态而埋伏在路上。 徐荣猜想的不错，李嗣昭在出城前就向李克用提出了这样的建议。 晋军也做了两手准备，若是西凉军急冲冲地在黑夜中赶赴东方，他们就调转方向，打西凉军一个埋伏，若是西凉军不至，那就继续向东。 “启禀将军，西凉军确实朝这边赶路，可对方行军缓慢，至此地还需三个时辰。”
手下汇报的消息让李嗣昭眉头紧皱，以西凉骑兵的速度用三个时辰赶到他们的埋伏地怎么也说不过去。 不用想，一定是对方有所戒备，不敢快速行军。 “哎，敌将稳如磐石，如之奈何？”
“二哥，怎么办？”
其他人纷纷看向李嗣昭，他们是继续埋伏在此地，还是改变计划。 李嗣昭收起心中失望，对众人道：“西凉军有备而来，为今之计还是攻打东边的大乾军。”
“那设置这些陷马坑和绊马索倒是浪费时间了。”
李嗣昭笑道：“倒也不算浪费，西凉军若是不小心，也会在此折损些许人，关键是之后他们不敢加速行军，能留给我们更多的时间。”
李嗣源道：“老二说的对，既然这里的伏击行不通，那我们就加速赶往东方，争取在天亮之际发动袭击。”
“好，听大哥的。”
晋军继续赶路。 三个时辰后，徐荣率队抵达。 因为之前安排了斥候，西凉军上下倒没有人折损在这里。 “被大帅说中了，晋军当真在这里设下埋伏了。”
李傕等人一阵后怕，若是徐荣也像他们一样毛毛躁躁，急速行进的骑兵突然在这里中伏，黑夜下，就算西凉军训练有素，也要至少减员三成。 填平陷马坑、扯掉陷马索，通过埋伏地后，徐荣抬头看天色。 心中估算了下时间后，徐荣开口道：“加派人手，斥候探查距离再放远十里，其他人，加速行军。”
和李嗣昭想的不一样，在探明晋军有埋伏行为后，西凉军非但没有放慢速度，反而比之前的进行速度快了很多。 老辣的徐荣根据传令员到来的时间计算过距离，如果不出所料，明日正午，陛下会率领禁卫军抵达潞州城下。 而晋军不像大乾士卒，他们没有克服夜盲症，在黑夜中无法看得远。 所以徐荣猜测，晋军会在天亮之际发动对禁卫军的突袭。 当然，为了以防万一，徐荣也加派斥候，让斥候把探查距离拉远，这样哪怕前方有埋伏，他们也反应的过来。